楊展聽說妙峰和尚來了,知道是來抓他迴去,趕緊開溜。


    蘭蘭搶在璟新的前麵,奔至客堂,急急唿道:


    “大師,可是出了什麽變故?”


    妙峰很想說“我也不知道”,可惜仙鶴已經在催他離開了。那盤旋於帥府上空的尖聲鳴叫,急躁得讓人不可思議。


    妙峰看了一眼蘭蘭,沒頭沒腦應道:“就隻是看看,好了,走了。”


    璟新追出來挽留:“大師,請喝杯茶再走。”


    妙峰理也不理,跟著仙鶴的叫聲遠去了。蘭蘭母子怔在原地,半天迴不了神。


    楊展直接跑到嘉定府衙,正趕上見寬和白文選吵架。


    白文選臉紅脖子粗地嚷道:“撫南王為了你們,違抗了秦王諭令。秦王已將他調去雲南,說得好聽點是修整,說得難聽一點是軟禁。現在,你讓我把手下的兄弟交給你來管,那不是生生將這支隊伍變成蜀軍了嗎?我怎麽交差?撫南王怎麽交差?”


    見寬道:“你們吃蜀糧,立蜀地,不服我管,留下來幹嘛?”


    白文選急得差點嗆著了,“劉將軍呀,劉將軍,當初說好你們來接手川南,我們就撤走。是你們一直沒有派人來接手,可不是我們賴著不走!”


    “行,月底我就讓璟新來和你辦交接!你們幫我報仇的情誼,我有生之日必會報答,但你的手下搜刮蜀民的行為,我絕不允許!”劉見寬語氣強硬。


    白文選的臉色由紅轉白,歎道:“劉將軍,正是因為我和你多年的交情,所以才會跟著你到嘉定。說實話,楊將軍出事後,周邊打你們主意的人可多了。撫南王幾天一道諭令給我,都是要我約束隊伍,隻準幫你們禦敵,不準騷擾蜀民。但我們大西軍內總是有那麽一些人劣習難改,這也是正常的。你若要苛求,我真的沒有辦法。快快交接吧,我也想早點迴雲南去複命。”


    楊展聽至此,已是憂心如焚,“見寬呀,見寬,你怎麽還是那麽直接?就不能想得深遠一點,說得委婉一些?”


    可惜他沒法給劉見寬說。


    府衙還未修複的房頂上,突然傳來鶴鳴。楊展不想跑了,他要留下來,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見寬,眼前卻無計可施。


    妙峰和尚氣喘籲籲趕到嘉定,害怕這次又驚跑了楊展,便不通報,直接闖進府衙。


    一路的兵丁隻覺眼前一晃,根本看不到有人進來。


    劉見寬和白文選來不及反應,就聽到妙峰的聲音,“劉將軍別來無恙?這位是白將軍吧?”


    白文選這才看見對麵已坐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老和尚。


    劉見寬笑嗬嗬道:“大師,這位正是幫我報仇的白文選白將軍!”


    然後也向白文選引見:“這位老神仙便是峨嵋第一高僧妙峰大師!”


    白文選肅然躬身:“大師之名,文選神往已久,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


    楊展一直在旁邊看著,他也很好奇,妙峰究竟會對他們怎麽說,總不至於說是來抓他迴去的吧?


    妙峰向他迴了一禮,便轉向見寬,“老衲此行,不為別事,專為交一件重要的東西給你。”


    說完,他將一個黃布包袱遞給見寬,囑道:“這可是大將軍之前的苦心籌謀,也是他現在的最大心事,你一定要按他說的去做。”


    見寬雙手接過,鄭重道:“大師放心,我師兄的話,對我來說就是聖旨!”


    楊展懸著的心這才定了下來,可以迴重瞳觀安心修煉了。


    但是跑出來容易,想迴去難。他在原地打轉,不知道如何是好。


    妙峰也在猶豫,仙鶴沒催他走,他也不知道怎麽辦。


    楊展試了幾次,想去附在妙峰身上。但活人的神思不同於鬼魂,是沒法附在別人身上的。


    劉見寬和白文選訝異地看著妙峰,不知道他何以神情怪異。這時,親兵已將熱茶端了進來。


    “大師,請喝茶!”白文選客氣道。


    見寬打開包袱,看見是三個錦囊,拿出第一個,拆開來看:


    “速帶文秀之兵去川東,堵亂兵,防清兵!”


    見寬暗暗慶幸,自己差一點犯下大錯。於是,對白文選堆出笑來,“文選,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引薦你去峨嵋參禪嗎?今天妙峰大師親臨,機會難得,你可當麵向他請教了。”


    白文選頓然高興起來,“如此良機,大師不嫌我愚鈍就好。”


    妙峰和尚外表波瀾不驚,內心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是留。


    驀然,一隻仙鶴自房頂破瓦而入,用它長長的喙在地上啄起什麽,又原路飛走了。


    劉見寬和白文選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妙峰和尚呆呆地杵在那裏,更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知道仙鶴啄走的,便是楊展溜到嘉定的那一點神思。但它離去時,沒有半點催他同走的意思。


    妙峰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幸好他是得道高僧,還控製得住這些微的內心波瀾。


    他風輕雲淡地對他們笑笑,“嘉定就是這樣的風水寶地,連仙鶴都來去自如。白將軍,你便多在這裏留些時日,定能得神佛保佑。”


    他這句話可幫了見寬的大忙,見寬接著道:“大師既如此說,白將軍當然要留在嘉定了。隻不知道大師最近可得閑否?”


    白文選錯愕,心道:“你剛才不是在趕我嗎?”


    妙峰當然知道他之所指,得不得閑,不外乎是關心重瞳觀兩個師兄的救治是否順暢。便語帶雙關地應道:


    “老衲能做的事,已經做完。老衲不能做的事,神仙接管。若是遇到你師父那樣的神仙,怕還要嫌老衲礙手礙腳呢。”


    他隻要一自稱老衲,便有把自己劃出世外的情緒,見寬已經習慣了。但也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個大概,於是寬慰道:


    “大師近段時間多有操勞,正該歇息歇息。現在,白將軍有參禪的想法,你便留在這裏,方便他隨時請教。”


    白文選也熱情挽留:“還請大師多多賜教!”


    見寬向妙峰使了一個眼色,妙峰了然,“既然兩位將軍如此盛情,老衲便在此歇幾日。”


    劉見寬的神色,渾不似之前那般僵硬,白文選猜到定與這老和尚送來的包袱有關。


    他假意試探道:“可惜我月底就不得不離開嘉定,到時候,可否請大師和我一起迴雲南?撫南王定然歡迎你。”


    見寬連忙下台階,“是我太急躁了,文選多多見諒。盡管放寬胸懷聽大師講禪,軍國大事,還需要再仔細參詳。”


    白文選其實也不願意這麽快離開嘉定,若是就這樣迴去,沒法向秦王孫可望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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