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祥麟收到蘭蘭的信,已作好準備,隻等李乾德到來。


    他對楊展一律寬以待人的處事原則,早就不以為然。盡管楊展已多次提出,讓他離開石砫,出來為他分憂,他也不願意湊這份熱鬧。


    李乾德來給母親封官,是一件好事,這是大明朝欠母親的。但他實在惡心南明的做派,連這樣逢場作戲的儀式都不願意參加,早早就躲避出去了。


    所以,第二天到了石砫,吳養瑚捏著楊展的信,沒法交到他手上,竟不知道怎麽辦。


    秦良玉待李乾德為上賓,讓他享受欽差的待遇。李乾德也在這裏找到了兵部右侍郎的感覺,在秦良玉麵前大談天下形勢,吹噓著南明的光輝前景。


    秦良玉問道:“皇上給楊展封的什麽官?”


    “都督同知總兵,加太子少傅。”


    “我和他,誰管誰?”


    “自然是秦將軍管楊將軍了。”


    秦良玉非常滿意,道:“我也該管管他了,否則,不知會闖下多大的禍。老蜀王一輩子都聽皇上的,小蜀王可不能走岔了路。”


    李乾德眼前一亮,“秦將軍,下官有個不情之請,望秦將軍允準。”


    秦良玉慨然應道:“李侍郎直說無妨,但凡有我能幫的,一定會幫。”


    “你如今是四川最大的武將,我是四川最大的文官,我們應該在一起做事,才能盡快恢複明朝在四川的勢力。”


    秦良玉精神一振,想不到七十幾歲了,還能為朝廷出力。但隨即黯然道:“聽說成都都成廢墟了,我們如何辦公做事?”


    李乾德道:“非常時期,何必一定要去成都?就暫時在石砫,一樣可節製四川兵馬。”


    想了想,秦良玉歎口氣道:“我在石砫已經不是當家人了,兵權在我兒子手裏。其他地方的兵馬,也隻聽楊展的。”


    李乾德哈哈一笑:“秦將軍呀,他們都是你的兒子、女婿,你這個老太君一旦發號施令,誰敢不聽?”


    “唉,兒大不由娘,他們要怎麽做,真不是我能左右的。”


    李乾德掏心掏肺地勸道:“他們始終太年輕,在這關鍵時候,還是得你這樣身經百戰的老將出來掌舵啊。”


    秦良玉這才想起來,欽差上門,兒子怎麽不露麵?她吩咐侍女,“去把土司爺請來。”


    侍女道:“土司爺一早去巡查邊境了。”


    “那就派他的親兵去找!”


    說完這話,秦良玉向李乾德抱歉道:“我兒不知你要來,請安心住下歇息,待他迴來再共商大計。”


    吳養瑚跟著親兵出來,他必須早點把信交給馬祥麟。他也不知道楊展到底說了什麽,但剛才李乾德的話太驚世駭俗了,他要弄明白馬祥麟的態度。


    馬祥麟是去了邊境,但不是巡查,而是為了在李乾德迴去的路上斬了他。從石砫出來,一路都是懸崖絕壁。弄死他,再說成是失腳跌落懸崖,誰都不能挑刺。


    親兵找到他時,他還以為李乾德過來了,躲在林中嚴陣以待。


    親兵說道:“秦將軍讓你迴去,南明來的欽差不走了,要在這裏長住。”


    馬祥麟臉色一白,“他這是唱的哪出?”


    吳養瑚趕緊把楊展的信遞給他,他看完後,翻了翻白眼,譏諷道:“你們大將軍就不該出來為官為將,直接在重瞳觀做個潛心修行的道士,多好!”


    隨後,他又問吳養瑚,“究竟李乾德跟我母親是怎麽說的?”


    吳養瑚學說了一遍,馬祥麟肚子都要笑疼了,“我妹真是長了一雙火眼金睛,這是什麽人啦?竟要借我母親之手搞亂蜀國。為了蜀國,我也顧不得大將軍的命令了,一定要滅了他!你如果想幫大將軍,就配合我一起來做。”


    吳養瑚想也不想,爽快答應,合計一番,跟著親兵迴了寨子。


    秦良玉半依在榻上養神,親兵向她報告:“土司爺說,今晚有事要處理,明早趕迴來。”秦良玉罵了一聲,也無可奈何。


    吳養瑚被安排在李乾德旁邊的房間歇息,他叩開李乾德的房門,問道:“侍郎打定主意要留在這裏了嗎?明早我便動身迴嘉定,該怎麽迴複大將軍,請侍郎教我。”


    李乾德欺他年少不懂世事,所以白天說那些話,也不避他。見他來問,猶豫道:“我總得見了這裏的土司爺,才好作出決斷。”


    吳養瑚道:“這還不簡單?我今晚就帶你去見他。這裏到他住的那個寨子,全是石梯子路,一個時辰就到了。”


    李乾德歎道:“他拿架子不來見我,我還巴巴地去見他?”


    吳養瑚裝作無心無肺的樣子,“這有啥?他從來不買大將軍的賬,大將軍說往東,他偏往西。”


    李乾德欣喜若狂。秦良玉老了,雖說對大明忠心耿耿,但可利用的價值已不大。馬祥麟不一樣,蜀漢伏波將軍馬超之後,又有秦良玉的聲名作依持,且正當壯年。若是他真與楊展不睦,幾句話就可說動他為己所用。


    想一想石砫這些勇猛善戰的白杆兵,李乾德在楊展麵前抑製下去的野心又熊熊燃燒起來。有些話,當著秦良玉的麵,是不能敞開對馬祥麟說的。要想成事,就必須連夜說動馬祥麟。


    他對吳養瑚說道:“勞煩小哥帶我走一趟,今晚定了下來,明天便讓你迴去。”


    吳養瑚應了,兩人悄悄出來。巡夜的早得到指令,讓他們去了。


    走了約莫五裏路,石梯子越來越陡。


    吳養瑚年輕,三步並作兩步,常常把他甩在身後,李乾德心裏直打鼓。


    到了一處有幾十丈長的陡梯,吳養瑚如履平地般很快爬了上去。


    李乾德氣喘籲籲跟不上,一步一歇。


    吳養瑚喊道:“李侍郎,你慢點爬,我在上麵方便方便。”


    李侍郎來不及答應,深山中射出無數的亂箭。胖胖的身體中了箭後,失重跌入了萬丈深淵。


    吳養瑚大哭著奔迴寨子,對寨中的人喊道:“李侍郎失足落下懸崖了!”


    管家出來止住他的喊叫,“秦將軍身體不好,別驚動了她。我先帶人去找找,找著了,是死是活,明天再報。”


    吳養瑚便帶他們到了李乾德出事的地方,管家一看,倒吸一口冷氣,“這裏是石砫出了名的鬼見愁,我們白天走這裏都提心吊膽,你們還晚上來。”


    吳養瑚道:“李侍郎非要我帶他去見土司爺,我也沒辦法。你們去懸崖找找吧。”


    管家道:“你們不知深淺,我可不敢讓我們的人去冒這個風險。這是萬丈深淵,掉下去,屍骨無存。還是等到天亮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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