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輕雲漂浮,閃爍的星星時隱時現,山前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流星劃過,一閃而過的星影短暫又美好。如此美麗的天空下,一場陰謀在這輕快的雨中醞釀著。


    他皺著眉頭,習慣地把左手的大拇指放在嘴唇下麵來迴移動,思考著一個問題。


    還有百日就是梁王的壽辰,按照他的推斷,梁王一定會在壽宴上公布他最想知道的信息。


    一個身穿深紫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打著油紙傘急匆匆地向一個山洞趕去。就算是一腳不慎踏入積水之中,他也不願停下腳步去處理飛濺在衣料上的泥漬。


    伸出右手,中年男子憑借記憶摸到了一塊石頭,他往左轉了半圈後又往右擰了一圈,一個暗門出現在他麵前,男子頭也不迴地走進去,看到坐在密室中的人,他深深作揖,恭敬道:“太子殿下。”


    太子擺手示意他平身,沒有多餘的客套,他直接問道:“都準備好了?”


    “都準備好了。”中年男子從懷中抽出帕子抹了把臉說道。


    太子示意沼淮熄滅蠟燭,待全部暗下後,一陣機械運作的聲音響起,太子,沼淮和那個中年男子踏入更深一層的密室中去。


    密道中,隻能借著沼淮手中舉著的火把發出來的暗光摸索前行,他需要一個人來確保這次計劃的萬無一失。


    那人衣著襤褸,披頭散發,麵對著石壁打坐,石壁上雕刻一些圖案,但由於光線原因,他們也看不清這上麵到底是些什麽,暫且當作胡寫亂畫吧。


    沼淮見此人始終背對著他們,於是說道:“你這人好生不識抬舉,我家主子頂風冒雨的親自來請你出山,結果你就坐在這裏一動不動,莫不是死了?”


    “沼淮,”太子輕聲嗬斥,隨後麵色恭敬地向那人作揖道歉道:“晚輩仆人不識禮數,還請先生莫要見怪。”


    那人倒也沒跟沼淮一般見識,而是陰森一笑,問道:“我何時說過我要出山了?”


    太子微微笑道:“先生避世多年,在這洞天福地修煉,晚輩才疏學淺,自然不敢貿然叨擾先生清修,隻是晚輩說得這個人,先生一定很感興趣。”


    那人雖然沒有接話,但是被蓋在灰白色的頭發下的耳朵已經豎了起來。


    “謝青。”


    “你們找錯人了,我隻是一個耄耋之年的糟老頭子罷了。”時隔多年,他再次聽到這個名字,雖然眼皮一跳,這個人他的確恨之入骨,但他要等待另一個人的出現。


    “這……”太子犯了難,王汐跟謝青之間那些事他雖說有所耳聞,但是總歸隻是道聽途說的坊間傳言,現在這個人對謝青的態度如此冷淡,難不成是自己搞錯了?


    中年男人走上前,跟王汐耳語一番,王汐原本微閉的雙眸猛的睜開,他一臉嚴肅地問道:“此話當真?”


    中年男人笑了笑,隻是點點頭沒有過多言語。


    王汐起身,太子和沼淮目睹了畢生難忘的場景,原本蓬頭垢麵,衣著破爛的老頭子,此時在他們麵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著。


    斑駁枯燥的頭發似乎已經懶得再做掩飾,直接變得雪白,而後又像是被無形的巧手迅速且規矩地束成發髻,用憑空出現的瑪瑙冠裝飾著。


    一攏紅衣,鳳紋雲袖,負手而立,男子垂著眼瞼,修長而優美的手指擺弄這一把雕工精美的扇子,纖長卻雪白的睫毛在那猶如精雕玉琢的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王汐抬起頭,細長的丹鳳眼瞥過太子,讓太子唿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


    隻是那雙眼中忽閃而逝的囂張和輕狂,讓人不敢與之對視,卻想暗中窺視,他渾身透露的冷淡與疏離似曾相識。


    王汐瞥了他們一眼,搖動扇子走出洞府,廣袖一揚,原本是陰霾著的天,此時已經放晴,原本時隱時現的星辰已經被他扯開輕雲,出現在眾人視線之中,王汐眉頭微鎖,心中暗罵道:“謝青這王八羔子,真真兒是一點臉都不要。”


    翌日,一頂氣派無比的轎子停在謝府,紫色珠簾從矯頂一瀉流下,每一顆都是打磨圓潤的紫水晶,轎身是用上好的梧桐木打造,精致的紋路用朱漆塗抹後愈發耀眼,紅色的窗紗隨風擺動,不時散發著木頭獨有的清香。和這頂轎子相比,謝府顯得寒酸極了。


    “你們謝家住的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王汐把玩著手中的扇子,一邊進門一邊跟謝青打著招唿,他的嗓音不似他妖嬈的外表,倒是更低沉一些,夾雜些許不容抗拒的威嚴。


    謝青此時正在書房,房間的正中央放著一張紫檀木的大案,案上規矩擺放各種當代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山水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似乎都是謝青自己的墨寶,左邊的紫檀架上放著無數古書典籍。右邊的梧桐木架上放置了一些玉石擺件。總體寬大細處密集,又充滿著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


    王汐走到右邊,摩挲著梧桐木架子上的花紋,眼睛微眯,隨後從懷中掏出一麵銅鏡,找了個位置擺放好後,牽著嘴角道:“這同我一般高雅的品味還好沒有失傳。”


    謝青神色一凜,隨即恢複了往日溫和的笑容道:“師兄過獎了,你這身仿佛染料不要錢的衣品,到現在不也是沒變?”


    “我可不是你們這些低等物種的師兄。”王汐的每個毛孔都在排斥這聲“師兄”。


    “我還以為這麽多年,你已經死在你的破洞裏了。”謝青見他已經將厭惡表達到極致,他也不想再客套些什麽,直言不諱道。


    “承蒙掛念,我活得好好的。”王汐盯著謝青道:“就算你把我騙到那個破洞裏,就算我真的死在那個破洞裏,我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能讓當年不可一世的天才記掛在心,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啊。”謝青皮笑肉不笑道。


    “我來,就是想要告訴你,出身決定的事,你是不可能違抗的,有時候,你也得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別忘了你的身份,謝懷瑾。”王汐用修長的手指了指方才自己放好的那麵鏡子,麵色不善道。


    “出身?”謝青不怒反笑,出身是王汐的痛處,但並不是他的痛處,於是他道:“別忘了,你的出身可也不怎麽樣啊,王懷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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