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主、雇主、粉絲、老師……各種不平等關係都在此刻不複存在,他們隻是兩個萍水相逢的普通人。餘想彎起眼睛朝他一笑,接著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玩手機:“我就在這裏,陪你說話解悶。你有事隨時告訴我,想睡覺也跟我說聲,我幫你拉窗簾。”“……好。”沈識律看著他。所有誤會、芥蒂都解開了,無用的自尊心也放下了,沈識律此刻比以往的所有時刻都要確定,他有多愛眼前的男孩。他想與他以平等的身份在一起,戀愛、交心、做盡親密事,最好永遠不要分開。可是為什麽,他的小愛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第44章 真相大白誠如沈識律所言,餘想已經長大了。真正走出社會以後,他鍛煉得能做到把想法藏在心裏,而不是寫在臉上。此時此刻,哪怕再想用力擁抱眼前的男人、以解思念,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今日的重逢,會對日後我們的相處模式,產生決定性的影響。如果我不乖乖端著,那以後就真成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狗了!餘想心裏打著算盤。沈識律笑著看著他,忽然叫了一聲:“想想。”聲線極盡溫柔,餘想心間一振,故作平靜地“嗯”了聲,尾音卻微微顫抖。沈識律戴著頸托,樣子有點滑稽,但是因為顏值仍舊無懈可擊,反而顯得嚴肅又認真:“想想,迴家吧……知音想吃你做的鮮花餅。”“噗。”餘想笑彎了眼,手撐在他的床上,托腮望著他,“那你呢,沈教授?”沈識律拉過餘想的手,放在唇邊,吻下:“我想你。”“……”餘想忽然鼻子一酸,好像迴憶起了當時的委屈,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後的甜蜜。他不再壓抑內心的情感,用力環抱住沈識律的腰,埋頭悶聲說:“沈教授,我也想你……”溫厚的手掌,在毛絨絨的發頂輕撫,是彼此都熟悉的觸感。一直錯位的心意,終於在此刻合二為一。病房裏靜謐無聲,陽光通徹明亮。餘想正想用一個愛的親親幫助沈識律快快好起來,忽然響起敲門聲。沒辦法,隻能作罷:“沈教授,我去開門。”沈識律:“好。”病房外站著幾位警察:“請問這是沈識律先生的病房嗎?”餘想:“是,你們是?”為首的警官亮出證件:“我們負責沈先生案件的調查,來匯報一下最新進展。”餘想愕然,望向沈識律:“案件?”沈識律無奈地閉了閉眼。警官:“請問您是受害人家屬嗎?”聽到“受害人”一詞,餘想心間一震,卻堅定地一點頭:“我是他愛人。”“……”警官反應了一下,才點頭道,“好,方便進去說嗎?”餘想往旁邊靠靠:“方便的,請進。”警官先向餘想交代了車禍經過:沈識律下班後開車迴家,經過濱江大橋時,為了閃避橋頭衝出的外賣員,導致車輛方向失控,撞擊到周圍的建築。“根據沈先生的要求,我們仔細調查了車輛,方向盤和製動果然被人動過手腳。多虧沈先生反應快,開進綠化帶緩衝動能,才隻受了輕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什麽!”餘想內心劇震,“沈教授的車被人動過手腳?”“對。”有人想要害死他!餘想攥緊雙拳,紅著眼睛看向沈識律:“這就是你說的,‘一場意外而已’?”沈識律無奈一笑:“當時,怕你有多餘的擔心……”畢竟那時誤會餘想另有愛人。“到底是誰?!”餘想急切地問道。“通過江城大學校園內的監控,我們確定了嫌疑人身份,和突然出現在濱江大橋的外賣員是同一個人。”“這是蓄意謀殺!”餘想激動地站起身,大喊,“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家屬,你先冷靜一下。”一個警官把餘想按住,手機打開一段錄像,“這是我們的審訊記錄,你們可以聽一下。”畫麵中是一個黑瘦的男人,駝背,下巴布滿胡茬。“對,我就是想殺了他。我的女神,是江大的校花。本來她都已經答應我,開學就和我在一起。可是自從這個沈教授來了以後,她就變心了,不愛我了!沈識律是個什麽東西,也配和我搶女神?我讓他死!”咬牙切齒的醜惡嘴臉,看得餘想怒火中燒。“警察叔叔,您一定要讓他受到懲罰!”餘想紅著眼睛說。“放心,我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年輕的警官又照出一張照片,是一名女同學,“沈先生,這就是嫌疑人提供的‘校花’的照片,您有印象嗎?”沈識律看了眼:“我有那麽多學生,不可能記得每個人的長相。”“這樣嗎……”“你這是什麽意思?”餘想質問,“你們難道懷疑,沈教授和這位女同學有什麽不正當關係?警官,沈教授的為人我清楚,絕對沒有這種事!你們怎麽可以根據嫌疑人的供詞主導調查的方向呢?”“你先別激動。”年長一些的警官說,“我們調查自然有一套成熟的思路,這隻是例行的問話,沒有被嫌疑人帶偏、懷疑受害人的意思。”“是的,我們排查了嫌疑人的社會關係,他與這位女生沒什麽明顯的聯係。況且嫌疑人本身有精神問題,所謂‘女神’是他的妄想也說不定……”“精神問題?”餘想繼續質問,“你的意思是,因為他精神有問題,就能逃脫法律的製裁嗎?”“絕對不會!隻是,精神疾病患者的量刑……”沈識律因為車禍,傷到頸椎,死裏逃生。若是再嚴重一點點,後果根本不敢設想。這樣的遭遇,怎麽能輕飄飄地一筆帶過?餘想根本控製不住情緒,打斷道:“就算他有精神疾病,可他想出這麽複雜的作案方法,難道是簡單一句‘妄想’就可以解釋的嗎?如果……”“如果,他一開始就是受人指使的呢?”身後響起一個聲音。眾人迴頭看去,一個不該在此刻出現的人,出現在病房門口。“顧樟?”餘想一驚,徑直大步走向他,逼問,“你說的話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我是沈教授出事前最後一個見到的人,跟隨警方配合調查。”顧樟笑了一下,拿出手機,點擊播放,是一段模模糊糊的錄音:“找到他的車了?……沒有被人發現?……很好。他最近下班比較晚,七點左右會經過濱江大橋,到時候……你知道怎麽做。”那聲線餘想覺得熟悉,待想到它的主人是誰,後背頓時湧上徹骨的寒意。“這麽重要的證據,你怎麽不早拿出來?”警官嚴肅道,“什麽時候錄的音?”“昨天中午,我有些私事找白楊,在他辦公室裏偷聽到的。”“我們需要核實情況,請您繼續配合調查。”警察對顧樟說。“你們安心休息,我們會第一時間告知調查結果。”警官特地對餘想說,“我說過,會給你們一個交代,請你相信我們。”餘想點頭:“好。”人群散去。窗外的陽光還是那麽明亮,餘想卻覺得越來越冷,手指上的銀戒,也閃著森森寒光。“沈教授,”他重新坐迴沈識律床邊,問他,“你認識白楊嗎?也是遊魚的一位主播,id叫‘黑羊羊’。”沈識律笑道:“我隻關注了一位主播,id叫‘響尾魚’。”餘想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心中如同墜著千斤巨石,無比沉重。白楊和沈識律毫無關聯……不,唯一的關聯,應該就是餘想自己。如果白楊的動機,真的和他有關……餘想不安地握緊沈識律的手:“沈教授,我好像又連累你了……”“不,你沒有。”沈識律溫柔一笑,張開雙臂,“想想,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餘想撲進他懷裏。中午,沈知音來替餘想陪床,餘想放心不下,親自去了警察局。顧樟也在,朝餘想點頭示意:“來了。”“怎麽樣了?”餘想問。“正在審問白楊呢。”顧樟哼笑一聲,“他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讓那個外賣小哥心甘情願替他殺人頂罪。要不是我偷聽到了他的電話,還真就讓他逍遙法外了……”雖然餘想很不想承認,但這次確實是顧樟的偷聽發揮了作用。“所以,”餘想開口,“他到底為什麽要殺沈教授?”顧樟:“聽說是因為,沈教授偷偷去店裏看過你幾次,而白楊一直在跟蹤你,於是把他當做了目標。”餘想痛苦地捂住眼睛。真的是因為自己。“這個白楊,果然有問題。”顧樟繼續說,“上次你遇到跟蹤狂,你也沒說幾個人,白楊直接問你‘那些人’。也就你傻,沒聽出不對。要我看,他們八成是一夥的……”餘想迴憶起那段對話,覺得後背發涼:“你又偷聽?!”“大哥,這是重點嗎?”顧樟翻了個白眼。“你那時候懷疑他有問題,怎麽不提醒我呢?”“怪我咯?我當時也不確定他是不是隨口一說……再者說了,我告訴你,你會相信嗎?”顧樟模仿餘想的語氣,“‘你怎麽能偷聽我們說話呢?真無恥!還背後說人壞話,我看白楊哥的人品比你好一百倍!’……”“你閉嘴!”餘想忍無可忍,非要當麵找白楊問清楚不可。警方的審訊結束,鐵證如山,白楊難逃法網。餘想也有機會當麵同他對質。“為什麽?”餘想嘶聲問。白楊帶著手銬,處境狼狽,臉上卻仍掛著平素漫不經心、鬆弛的笑:“小魚,你知不知道,公狼爭奪母狼的交.配權,有多麽鮮血淋漓?他陰魂不散,我沒有其他辦法。”輕描淡寫的語氣、對人命的輕賤,讓餘想膽寒又憤懣:“你真是個變態!早知道你是這種人,我絕對不會跟你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