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穀。


    有一道飛虹落下,一襲黑衣的小師叔直接進入穀裏,路上碰見的雪狼穀中人全都笑逐顏開,看見了他都笑著打招唿,小師叔心中一喜,笑問道:“他醒了?”


    “醒了醒了,您快去看看吧,族長和老祖宗都在。”


    小師叔加快腳步,雪狼穀依山而建,大部分的房屋全都在山壁洞穴之內,隻是裝飾上,絲毫不比山下世俗王府差勁,小師叔也顧不得拾階而上,身形一躍直接飛掠至最高,也是最寬闊的一處石台上,大步流星,徑直而入,山壁之內,景象煥然一新。


    這是雪狼穀那位老祖宗閉關的地方,鑲嵌在山壁之內,頭頂是一個圓圓的洞口,各色琉璃依據某種陣法規律排列,圍繞洞口一圈,因此清晰可見從洞口緩緩攝入的外界日月精華,洞內方圓足足有數十畝,種植有各色奇花異草,爭相鬥豔,與外界天寒地凍的場景截然不同。


    除此之外,水榭樓閣,花鳥蟲魚應有盡有,地板清一色鋪就在山下世俗裏也是極為昂貴的青玉,還有各種小精魅在花叢樹林裏穿梭飛舞,譬如其中一種叫做“山水靈”的小精魅就極為討人喜愛,不光是能與人正常言語,而且能主動辨別檢測山水氣運,關鍵是小家夥長著一副小鳥的可人模樣,卻生出一雙薄如蟬翼的翅膀來,翩翩飛舞之時,肉眼很難看出這小家夥有翅膀,南宮對其極為喜愛。


    小師叔輕車熟路,直接繞到後院,遠遠就聽到這小院之中,最值得令人嘖嘖稱奇的壯闊景觀——紫煙瀑。


    這瀑布幾乎占據了一大半的後院,從山頂極高處匯聚的磅礴水流,猛然釋放,落入下邊的無底深淵,水流激蕩而起一層細密的水霧,聚而不散,再加上石壁上某種草植花朵的光輝反射,遠遠望去,一片紫氣朦朧,宛若仙境。


    關於這道瀑布,小師叔之前還特地請教過族長,譬如那個富有詩意而且非常貼切準確的名字是哪位大家起的,沒想到族長當時就老臉羞紅,可眼眸裏那份按捺不住的自豪卻是騙不了人,雖是嘴上隻說什麽粗通文墨,難登大雅之堂,可隻要不傻,誰也不會信以為真。而且就這事,族長立刻打開了話匣子,不光是說了瀑布名字的由來隻是自己從某位詩仙聖手的傳世名句中偶得,而且還說了這瀑布其實並非是天然的,是他們多年以前刻意為之的。


    先是以一種數量極多的,名叫“涑蟲”的精魅從大衍山內搜集露珠,然後再經過一種叫做“水魅”的精靈轉化,一滴露珠即形成一大碗水,於是積少成多,經過山上陣法的運轉,形成推動力,如百川歸海,齊聚山頂,最後飛流直下,如此才有的這麵壯闊之極的瀑布。


    至於紫煙,那是紫玲花的光芒穿透水霧所形成的。這一切,其實並無實質上的作用,隻是為了美觀。


    這話小師叔信,光是看這個小洞天的布局,用材,就無一處不體現雪狼穀的講究。


    此刻小師叔來到後院以後,迎麵就遇到了那位族長大人,兩人同時拱手,族長喜悅笑道:“謝恩公已經蘇醒,我這就備酒菜去,今天是穀裏的大好日子!”


    小師叔問道:“他身上的傷如何了?”


    族長搖頭道:“不知道,不過聽黃仙子之前說,他能醒過來就代表傷的事情,已無大礙。”


    小師叔又問道:“黃仙子在嗎?”


    “在的,在的,老祖也在,那位南宮姑娘也在。”族長說到這,眉頭挑了一下,低語笑道,“南宮姑娘這幾日可算是累壞了,到底是伉儷情深。”


    “伉儷?”小師叔呆了一下,扶額苦笑道,“族長這話言之過早呢,也千萬不要讓小安聽見,小安這個人其實最不喜歡這些兒女情長了。”


    族長竟是八卦之心大起,詫異道:“男歡女愛,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難道謝恩公某些方麵有問題不成?”


    “啊?”小師叔滿頭黑線,沒好氣道,“你自己去問!”


    族長一臉的好奇和不死心,正待上前拉著小師叔好詳細問個清楚時,小師叔及時伸手打住,“得得得,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呢,您老自個兒琢磨吧。”


    族長長籲短歎,不過也絲毫不生氣,自從上次小師叔和他有過一番關於“文學”之上的交流以後,兩人迅速誤入歧途,竟是聊起了關於女性的看法,族長覺得女人最重要的是臉蛋,至於身材,差點兒也無妨,如果稍微胖點兒,更是手感甚佳。


    小師叔則是堅持認為身材比臉蛋重要,他最喜歡的女子,應該是一劍飄然,風流絕後,試想一下,如果是個胖女子劍修,這一劍無論如何驚才絕豔,裙帶飄飄,都未免有些太煞風景。


    兩人因此爭執不下,誰也沒說服誰,後來又聊到了關於女子內心的品性,和不同的品性對應的穿著打扮,這個話題一開,小師叔本以為自己遊曆江湖那麽久,怎麽說也應該是比一頭狼更占據上風,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族長竟然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小師叔一度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一直聊到了深夜時分,在那麵瀑布之前,挑燈夜談,小師叔問為什麽不在屋子裏,族長則是大有經驗的捋須說道:“屋子裏,隔牆有耳,這裏瀑布水聲這麽大,安全保險。”


    小師叔終於服氣了。


    兩人一直聊到雞鳴時分,小師叔已經完全是一副呆若木雞的震驚神色,同時困意席卷,雙眼垂淚,反觀族長大人竟是愈戰愈勇,口中金句頻頻,完全勝任山下的那些豔俗小說的作者,關鍵族長看見小師叔垂淚竟是問他是不是被他的才華造詣震驚到了,小師叔隻得點頭。


    說句實話,這一方麵,除了宋涇,恐怕再沒有人能和這位族長的造詣,相提並論了。


    於是小師叔最後不得不搬出宋涇的名句,“食色,性也。譬如女人穿的少了,男人喜歡看不露的地方,而女人穿的多了,則男人更喜歡看女人露出來的地方。”


    這話說完,族長終於閉嘴,陷入沉思。


    這場小師叔有生以來,曠古絕今的談話也終於結束。


    自那以後,族長一直覺得小師叔雖然年輕,可骨子裏天分甚好,總想著把一生所學傾囊相授,小師叔哪樂意啊,瞬間逃之夭夭,於是就有了千裏送李釗入京城這一事。


    小師叔身形一閃來到謝安的房間前,目盲相聲大師周先生和方嘯天在小院的石桌上對弈,這兩人自從周先生來了以後,天天對弈,樂此不疲。


    周先生是在他們渡劫之後,不到半天就主動來雪狼穀找上謝安的,而且直接自報家門,說是真實身份乃是黃道十二宮人馬宮的宮主。


    大公子當時在場,當這位周先生掏出一枚精美的玉笏之後,身份立刻就確認了。


    周先生和範全一樣,都是忠心耿耿的宮主,無數的歲月裏,潛伏人間,換了不知道多少個職業,但總之周先生覺得遊戲人間,其樂無窮。


    大公子問他為什麽當日他恢複記憶引發天地異象時,他不從來相認?這位周先生胸有成竹,還是那枚玉笏,玉笏上有府主的親筆命令,要求他,在大衍山氣運化身之人成就四境界之時,才可以出來表明身份。


    吳坤立即想到範全,不知道範全當時是自己出手相救的,還是也有任命?


    就這樣這位周先生也住在了雪狼穀。


    日常便是與方嘯天對弈,兩人的棋藝均已登峰造極,隻是方嘯天輸的份多,但麵對一位深謀遠慮的黃道十二宮宮主,次次隻輸一城一地,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族長也懂棋,而且有一次南宮問他懂多少,族長長歎一聲,負手而立,麵對瀑布高處,隻淡淡說了一句:“高處不勝寒。”


    可沒等那位周先生來,方嘯天就已經將其殺的片甲不留。


    於是這位虎軀漢子走的非常匆忙,有好幾天都沒來小院。


    方嘯天的棋藝,確實不錯,足見胸中溝壑,這話是周先生說的。


    周先生還感歎了一句,當時在鳳暖閣之上,就見謝安身邊有一縷淡淡的才氣,如今想來,恐怕不是謝安本身的才氣,而是謝安身邊會聚集人才。


    方嘯天當然不敢當,自謙的迴應了幾句,不知道為什麽,這種話他當年在老太監的手底下就聽多了,可這次,尤為順耳。


    周先生也有個毛病,嘴不牢固。


    也不知道是對自己人還是怎麽的,當小師叔知道了他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時候,瘋狂追問他關於周天以及此方天地的來曆等等,沒用一天功夫,周先生全招了。


    這一點,吳坤很頭疼。


    小師叔迴來以後,對弈的兩人隻是微微抬眼就又低下頭了。


    棋盤邊上,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狼,他不專注於棋盤,而是專注於周先生的眼睛,冷不丁就問一句:“老前輩,您到底是真瞎還是假瞎啊?”


    這不,剛才周先生抬眼望向小師叔的時候,小狼又問了,因為周先生望的方向和小師叔的身位,差了不止十個大步。


    就這還好意思說:“迴來了啊。”


    小狼真的鬱悶,瞎子也能下棋嗎?


    小師叔推門而入。


    床榻之上,謝安已經坐起來了,隻是臉色有點兒蒼白。


    一旁的南宮眼淚如珠子,不停的埋怨道:“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要和李釗喝那麽多酒,你不要命了?”


    黃希雲倒是倍感欣慰,好說歹說,這家夥總算是醒了。


    她之前察看謝安的傷勢,真的不算輕。


    首先是神魂祭煉,謝安所受的皮肉之苦,心神之累,已經幾乎到了一種極限層次,而後再有胎光三變,關鍵是那血鴉天君膽子是真大,給謝安用胎光三變,無異於火中取栗,雖然成功後的收益極大,可失敗的巨大風險也同時存在,於是黃希雲中途氣不過,親自去天地棋盤中找鎮獄大人說理,哪知道鎮獄大人隻說了一句:“不是好好的嗎?”


    倒是那位名叫雨姑的年輕女子和黃希雲有過一番唏噓感歎的談話,雨姑說,她見過一聲不吭完成神魂祭煉的,但從來沒見過,一聲不吭完成胎光三變的。


    黃希雲也眼圈紅紅,天知道那個少年怎樣咬牙挺過來的,又是在最疼的時候,想的是誰。


    如果沒有這一切,或許謝安永遠都不用經曆這些,如果不是他們為了周天的大計,這個孩子,或許永遠都是個平凡普通而善良的孩子。


    也所幸是胎光三變徹底改變了謝安的體質,否則,給予謝安此刻如此重的傷勢的最主要原因,可能就不是讓他受傷這麽簡單了,可能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渡劫之時,謝安出過兩劍。


    一劍學自那個年輕人。


    一劍學自老師傅。


    學自年輕人那一劍黃希雲當時沒看特別清楚,但後來一想,覺得無比熟悉,所以親自去找了那位年輕人,可年輕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就是不見她,不過讓寶瓶真君代為傳過兩句話,第一句是他教的那一劍不會讓謝安受傷,所以可怪不到他頭上來;第二句則是,交易不變,別忘了他之前和大公子做的交易,而且現在,他該做的幾乎是仁至義盡,超額付出,剩下的關於大墓,他希望大公子和黃仙子能信守諾言,也給他想要的東西。


    學自老師傅的那一劍,才是讓謝安此刻受傷如此之重的最根本原因。


    一劍仙人跪。


    老師傅當初在謝安的意境之中展示,天地鬥轉星移,日落月升,緊接著,整個天幕,都要被老師傅拉下來!


    這種劍意,壓根上,就不是為天君之下的修士準備的。


    更何況,一步以內的謝安。


    所以哪怕,謝安僅僅是學的有那麽一點點,一點點相似。


    再加上人道。


    差點兒毀了整座神台。


    若不是山水劍意的療傷奇效,以及胎光三變之後的絲毫不講道理的體質,這會兒的謝安,已經是一具空殼子了。


    小師叔迴來,黃希雲微笑點頭,謝安也笑了笑,隻有南宮梨花帶雨,笑的最難看。


    門外周先生突然咦了一聲,落錯一子。


    方嘯天肥胖的身軀立時跳得老高,大唿我贏了我贏了,我特麽終於贏了,嚇的小狼渾身絨毛直立,哇的一聲哭出來!


    族長突然屁顛屁顛的出現在小院門口,雙眼放光,大喜道:“列位,門口來了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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