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說罷,老人將信將疑道:“說懼怕府主後手的人是你,現在巧言令色誅殺人家手下的人還是你,真不知道你這個人腦子裏想的什麽。”


    年輕人笑嗬嗬反問道:“怎麽,難道不是嗎?朱雀,雙魚,千眼背叛府主早在千萬年前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又不是我一個人說的。”


    年輕人說到這,伸手指了指天幕,臉上透著一股古怪,笑眯眯道:“連天庭的天劫都下來了,你想想他們還有幾斤幾兩?”


    老人皺眉反駁道:“可是天劫終究沒有趕盡殺絕,隻是封印起來了而已,這說明府主從內心深處,仍然對這幾個背叛者留有不知名的後手。”


    年輕人不以為然,搖了搖頭,“別自己嚇自己,我看,府主還是在乎他們身上被冊封時留有的黃道十二宮宮主令牌。”


    年輕人想了想,“如果非要說後手的話,倒也說的過去,但我要糾正一點,令牌是後手,而從來都不是他們這些個持令人。”


    老人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盡管心裏早有準備,且他們早就踏上了一條不能迴頭的路,但此刻,真正對一位府主貨真價實的屬下動手的時候,心裏仍然不禁咚咚擂鼓。


    年輕人轉移話題,突然問道:“五行神符的事情,你們辦的如何了?”


    老人哼了一聲道:“這不是正在辦嗎?哪像你甩手掌櫃一般,不管不顧,隻想著出主意。哦?對了。”老人突然想起什麽,眼神陰翳,“你現在已經換了合作夥伴,照你隻會和一個人合作的習慣來看,咱們之間已經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了吧?”


    年輕人挑眉,“所以呢?”


    “所以五行神符的事情,各操心各的,憑什麽我夜叉天君就得給你血鴉天君提鞋跑腿?”


    年輕人仰頭哈哈笑了一聲,好似聽到了極為滑稽的事情,忍俊不禁,“別這麽小氣嘛,哈哈,況且什麽提鞋不提鞋的,大家身上都流淌著同樣的血脈,何必在這種事上傷了和氣?還有,習慣是習慣,能立就能改嘛。”


    老人懶得搭理他,背後雙翅忽然微微顫動,引起一陣輕微的蜂鳴,年輕人眯起眼說道:“說不定,我真改了,同時和兩個人甚至更多的人合作也不是沒有可能,我說真的!”


    老人身形倏忽消失。


    年輕人有些無奈的聳肩,然後緊接著蹲下來垂頭喪氣,一隻手拄著腦袋仰起頭看向天幕的最高處,那裏有一片金光氤氳之地,是一座類似世俗王庭的宮殿,而在宮殿正下方的人間大地上,正對著的地方,就是魏都城的大衍山,更準確的說,就是葫蘆穀。


    這是此界之內,唯一兩個地方,年輕人從來沒有涉足半步的地方,就連神念都沒有走過一分一毫。


    年輕人看的有些癡,一雙眼眸似要穿透一切,淩駕於整個天幕高處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星空,而在無盡的星空之中,有一條很長很長的路。


    來此十萬載,家鄉變故鄉。


    蕭乘醉在魏都城南靜候這位夜叉天君,也就是他們所說的魔尊大人,那個管家小劉一直跟在身邊。


    天空中突然一前一後劃過兩道虹光,如果放在尋常人眼裏一定是視若流星,包括那位小劉,他的修為都不足以支撐他在這麽遠的距離分辨那虹光的真假,蕭乘醉瞳孔微縮,難以掩蓋其中的震驚,但就在這時,他們身旁突然冷不丁傳來了那位夜叉天君的聲音。


    “不用看了,是周天的人。”


    老人出現在這兩人的身後,收起雙翅,道道如劍戟一樣森寒,蕭乘醉和小劉都立刻齊齊抱拳行禮,尤其是小劉,這是他第一次親眼得見魔尊大人的真麵目,既恭敬又害怕道:“參見魔尊大人。”


    老人淡淡應了一聲,看向蕭乘醉,“萬遊穀的事情,你查的怎麽樣了?”


    蕭乘醉立馬道:“屬下認為一定是謝安做的,萬遊穀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提人,然後消失這麽久!”


    “證據呢?”


    “證...”蕭乘醉語滯,想起這就氣不打一處來,良久咬牙切齒道,“屬下願用項上人頭保證!如果不是謝安做的,屬下,屬下這就把頭割了去!”


    老人聽得臉色陰沉,抬起手打斷他,皺眉冷冷道:“你動氣了!跟一個下界凡人動什麽氣?愚蠢!本座說了多少次,生氣隻會幹擾你的判斷!你記著,無論是萬遊穀還是那女人都不是什麽大事,即使那個女人是四大守墓家族之一,也不算什麽。但是有一點,五行神符必須全部收入囊中!”


    蕭乘醉冷汗津津,點頭稱是。


    小劉早就嚇的雙股戰戰,他和萬遊穀一樣都是後來一點點歸順的凡人,就好比現在的龍虎山一樣,蕭乘醉在接替萬遊穀之前,一直在龍虎山活動,目的就是掌握世俗本土修行界,從而做一些魔尊大人不方便出手的事情。


    這是極為關鍵的,也是那位血鴉天君出的主意。


    老人忽然說道:“你把那個叫謝安的人帶來。”


    蕭乘醉不明所以,挑眉道:“可是他現在偽裝的是一位孫家的私生子,如果把他帶出來,孫家其他人會怎麽想?而且經過今晚前半夜那麽一鬧,孫家之中那個五掌櫃已經懷疑我們了。”


    “懷疑?”老人哼了一聲,盯著蕭乘醉重重望了一眼,“那就徹底打消他們的懷疑,把他們全帶過來!”


    蕭乘醉大驚大駭,連忙跪倒在地,老人雙拳緊握,殺機延綿,這種氣息竟悄無聲息匯入天地,秋風霎時間更緊,就像是刀子一樣劃過兩人的麵龐,而那條不知深遠的虞河,竟然一瞬間上凍了!


    一人之氣息,改變天地之氣象!


    蕭乘醉提著心肝,向前跪了兩步,一直到了老人的腳下,仍然是戰戰兢兢勸道:“魔尊大人,此時此刻把他們叫來,恐怕會前功盡棄啊!別人我不擔心,那個五掌櫃,他也掌握一枚五行神符,而且還是金係神符,此人為人剛烈,一旦他知道了咱們的真實身份,後果不堪設想!您就簡單試想一下,如果,他交給一位除咱們以外的任何一位周天來客,那咱們再想拿迴來,就勢比登天了!”


    老人心中鬱結難平,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的那位年輕人還是因為此時此刻的處處掣肘,竟然還要他親自出手誅殺朱雀,這樣一來,如果府主真的有後手,冤有頭債有主,最終承受一切怒火的隻能是他,別人倒是樂享其成!


    這麽虧本的買賣,也就他一步步被那血鴉天君一步步引到此處的,他倒是落個幹淨清閑,老人越想越難受,再看蕭乘醉,想起萬遊穀,更是怒火中燒,惡狠狠罵道:“一群廢物!”


    蕭乘醉隻能把頭埋低。


    小劉更甚,從第一次老人發怒,殺機隱現,他就沒抬過頭了。


    不知過了多久,老人鬆開拳頭,天地之間的那股驚人的肅殺之氣也消失的幹幹淨淨,剛上凍的虞河也即刻消融,老人平複心情,隻說了一句:“不管用什麽辦法,本座隻要五行神符。”


    老人身形一閃,就消失在原地。


    小劉如釋重負,今天才終於得見這位魔尊老人的驚天修為,而蕭乘醉額頭細汗匯聚成一股小流,順著臉頰鼻頭流了下來,老人走後,他心頭響起一句話是小劉聽不到的。


    “得到了五行神符以後,把他們全殺掉!”


    蕭乘醉站了起來,在原地站立良久,老人這麽走就說明已經不需要他一同去南山的離字火嶺了,小劉從始到終除了害怕再沒有第二種情緒,更沒有第二種思考,腦子一片空白,這時候才稍微緩過神來,已經幾乎將剛才的情形忘掉一大半,比如老人長什麽樣子,他完全沒有印象。


    “大...大人,咱們...”小劉輕聲說出口,蕭乘醉歎了一口氣,眼神蕭索,不知道想些什麽,隻是苦笑一聲道:“大開殺戒。”


    小劉心中一咯噔,蕭乘醉已經率先走在前邊,長街孤寂,他一個人的身影緩緩前行。


    小劉快步追上,影子重疊之後,多出來的部分,好似蕭乘醉斜斜提著一把長劍。


    當夜,李府內。


    孫家老掌櫃的房門中,燈火徹夜未熄滅,東北關外的孫家老宅,有一名婦人於睡夢中驚醒,然後起身站在院子天井之下,癡癡而望。


    已經是五更時分,如果是夏天,天色已經開始亮起來,可是秋冬之交,夜色依舊相當之濃厚。


    婦人不知為什麽,泫然欲泣,輕聲念叨了一聲:“老爺子。”


    魏都城,武帝廟。


    劉薑靈這幾日就照顧老師傅就得了,反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位本是周天世界天府中人的老人就跟在了黃希雲的身邊,黃希雲在哪,他在哪,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好像是為了什麽事彌補,也像是有種,風燭殘年的依靠意味。


    隻是不知道黃希雲是否感知到這些,總之黃希雲自那次由吳坤一語法隨,虞河水倒灌巡防營地宮的那天早晨,和劉薑靈談過一些心事以外,其餘時間,都再沒有過類似那天早晨的情況。


    其實包括那天早晨,黃希雲說的最動情處,也隻是一句,他鄉遇故知。


    但在劉薑靈眼裏,當時女子的雍容氣度,那份宇宙八荒,普天之下獨一份的聖宗胸懷,深深感染了他。


    老師傅依舊會動不動就癡呆一會兒,從來沒有清醒的時候,但癡呆的程度好像也不一樣,有時候他會認識地上躺著的就是黃希雲,有時候就不認識。


    老師傅從始到終,隻知道叫謝安的名字。


    要麽就是小東西,小東西的叫。


    劉薑靈是好不容易才取得老師傅信任的,關鍵是劉薑靈帶來了謝安之前很少很少給老師傅吃的東西。


    一大壇子春燒酒,還有一隻叫花雞。


    老師傅吃了以後,也如當時和謝安的承諾的一般,對黃希雲大大鼓搗了一氣,但是作用幾乎很渺小,老師傅甚至在癡呆的時候連神通都不會用,但有時候,偏偏是無意之間,老師傅就能把劉薑靈驚訝到一個無以複加的地步。


    譬如,老師傅無意間打開了黃希雲的戒指,那是一個藏書閣。


    老師傅當時就欣喜萬分,進去以後再也不出來,直到裏邊突然有一名黑衣劍修出現,仔仔細細打量了老人一番,最後頗有忌憚的問道:“你是什麽人?”


    老師傅根本不理他,看見了書就像是孩子看見了母乳一般,眼裏再無其他東西,就連和謝安之間的承諾都全忘了,完完全全置黃希雲於不顧,而劉薑靈在外邊又束手無策,因為黃希雲的戒指,可不是一般的戒指,這在周天是可以媲美天府神器無念如意的東西,是一件極為厲害的儲物戒指,裏邊自成天地,也有時空輪轉,沒有主人的允許,外人,別說是他,就算十個寶瓶真君聯手,也絕對沒有辦法打開這種東西!


    天君之下,沒有人能用神念打開這種儲物神器,即使黃希雲的真實修為還不足真君,也就是說不如那位寶瓶真君。


    而相比無念如意,隻有一個地方不足,同時這個地方也是無念如意的頂尖逆天之處!


    黃希雲的戒指雖有時空,卻與外界本源相通,也就是說,裏邊的時間度量和外界一模一樣,而無念如意則不同,據說裏邊的時間可以隨著使用者的修為加深而進行一些神奇莫測的微小變化!


    譬如,外邊兩天,裏邊實則一天。


    別說二倍小,這簡直不能再大了,這種逆天的程度導致了無念如意的稀有程度,尊貴程度牢牢穩穩,永永遠遠的霸占著周天神器榜單前五。


    別人修煉十年,你隻需要五年?


    山中無歲月,對於修士來說,修煉一千年,幾百年幾乎是常有的事,而如果在無念如意之內,假如時間縮小一倍,那是什麽概念?


    如果是種植神藥呢?


    煉器呢?


    時間,永遠都是至高的法則。


    任何一點點修改這種法則的東西,在周天都被冠名以神器之上,禁器之稱。


    隻有極少數,極少數的天地大機緣降落,再加上物主本身就是一方天地大能,這才或許有機會誕生一件禁器。


    無數個紀元以來,歲月悠悠,多少天資絕豔之輩,沉溺蘭星河之內,參悟大道,直指四九境界,這中間有成功的,有當時就化為飛灰的,但無論怎樣,其實拉長了時間軸,那些成功的最後也難逃一死。


    這是永恆,好比周天神器前十榜單,永遠隻有六件禁器。


    劉薑靈杵著腦袋有些為難,黃希雲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啊。


    謝小子不知上哪去了,隻有他能管住老師傅。


    老人正兀自為難的時候,天上掉落兩道虹光。


    一道是吳坤,一道是千眼石妖匡龍。


    老人一瞬間瞳孔瞪老大,雙手顫抖,老淚縱橫,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吳坤,終於在老人的腦海中出現了另外一幅畫像。


    白衣勝雪的天府劍仙,腰間別著一個酒壺,瀟灑從容,一步儒家氣象,一步道家氣象,一步佛家氣象,三步入蘭星河,一劍橫空萬裏,一劍星河俱滅,一劍萬劍歸宗,三劍出了蘭星河。


    周天最年輕的天君!


    老人由衷開心,重重跪地,朗聲哽咽道:“老奴劉薑靈恭迎大公子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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