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威終於還是晚了一步,也是莊睿達晚了一步。


    當蕭威火急火燎的趕迴指揮室的時候,立刻在那數麵大鏡子之前,下達了莊睿達的命令,然而立刻便有手下迴應,方嘯天的金幣剛剛提交上來,也就是說,方嘯天並不是短暫的離開,而是永久的離開了。


    蕭威心神一凜,莊睿達說的果然沒錯。


    指揮室的地上,孟穿腸蜷縮在地,不知生死,房門被打開,高嶽匆匆進來,急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蕭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高嶽說了一遍,但想了想還是略去了有關那孩子是神器器靈的細節,包括莊睿達深入地底佛首咽喉處的事情,蕭威也隻字沒提,高嶽比蕭威腦子活泛,聽到半道就意識到是方嘯天的問題,眉頭深鎖,一直到蕭威把話說完,語氣冷冷道:“那大胖子方嘯天,整個兒就是一奸詐狡邪之人,與這種人打交道,一句話也不能信!”


    蕭威歎了口氣,“莊大人隻是眼見那孩子慘死自己手中,心中不快,這才遷怒到楊大人身上,其實也是趕巧了,楊大人正巧和方嘯天有深仇大恨,這才造成了現如今的局麵,如果非要說誰對誰錯的話,隻能怪暗地裏的人太過於狡詐了。”


    高嶽沉默不語,但聽了蕭威的話以後,忍不住抬頭望了他一眼,隻覺得這個大漢和尋常不一樣了,自從何大人走後,蕭威好像再也不是那種上邊說什麽他做什麽的人,他現在也會自己思考和判斷問題了。


    高嶽臉上不知道欣慰還是苦澀,攤開手笑道:“這事兒怨我,何大人把籌備鑒寶大會的事情交給我,還把山河圖交到我手上,是我辦砸了,讓敵人混了進來,不過,蕭兄現在的變化如果何大人看見,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蕭威想起何天宗,那天何天宗致辭之後,背影落寞,他這個既是屬下又是兄弟的身份,一顆心其實也跟著何天宗走遠了。


    如果可以,蕭威實在不想參與這些你死我活,明槍暗箭的破事,隻是何天宗吩咐了他幾件事,他現在一件還沒辦到呢。


    想了想,蕭威收迴心神,麵朝那些鏡麵,輕歎一聲道:“高大人,何大人之前一直讓我遇到事情多向你請教,以前我還不服氣,但是現在真遇到事情了,還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真希望,很久之前,咱們就是兄弟。”


    高嶽拍了拍他肩膀,突然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咱們,會成為兄弟的。”


    蕭威猛然迴過頭來,高嶽則已經退後一步,然後拱手抱拳,鄭重道:“莊大人吩咐我的事情,我一定會辦妥,鳳暖閣從現在開始,不會再飛進一隻蒼蠅,當然,也不會放走一隻。”


    蕭威愣了愣神,仍然有些意外高嶽剛才那句話,但高嶽已經轉身離開,走到房門處突然迴頭道:“蕭兄,如果將來有機會,還請你指點一下在下的修為?”


    蕭威更摸不著頭腦,高嶽笑了笑輕輕關上門離開了。


    而在高嶽離開不久以後,蕭威盯著那些鏡麵,隻見各處的通道全部悄無聲息的封鎖,而且出入口處,原有的勾陳手下猛然增加了一倍,蕭威在一處畫麵上,瞧見了高嶽的身影,高嶽身邊還跟著急匆匆如臨大敵的管二爺,還有一個,是寧厚的手下,這人現在一身便裝,但蕭威仍然認的他,石天。


    石天是何天宗當時點名的監視南山中那些日本人動靜的一組人中的,最好分辨的一個。


    這人頷下留著一大蓬胡須,別人的絡腮胡,尤其是中國人的,通常最過分也不至於把整張嘴都包裹起來,除了那些流落街頭的老乞丐和資深流浪漢,但石天這個人的絡腮胡就留的有些過分而且離譜,整張嘴都被包裹起來這還不說,就連耳朵,鼻頭都看不見了。


    五官隻剩下一雙眼睛,那是一雙很特殊的眼睛。


    無論什麽時候,這雙眼睛都隻有平靜,包括之前被莊大人問責的時候,石天的眼睛也是平靜的,但是麵上驚恐。


    所以在蕭威眼裏,他們當時那三個人,石天,洪亨和孫農,隻有石天是最好辨認的。


    還有一個張大千,蕭威沒見過,也不知道。


    石天還是寧厚的手下,高嶽把石天叫到身邊就意味著他打算用軍隊的力量,封鎖風暖閣。


    修行者,三境後期之下的,如果沒有特殊的飛行寶物,麵對一大批荷槍實彈的軍隊時,往往是絕望的,因為他們沒有辦法立刻禦空,且無限停留,隻要有換氣,就終究難逃子彈,而且軍隊人多勢眾,令行禁止,一旦動手,每個人前赴後繼,悍不畏死,這是最讓那些以單打獨鬥稱雄的修行者頭疼的問題,當然用於世俗武夫上,也是一樣,這就是為什麽曆朝曆代的改變,最終摧枯拉朽的大殺器,還是要停留在軍隊上。


    高嶽做事,雷厲風行,手段嚴厲,真對得起他那張兇神惡煞的臉。


    蕭威稍稍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楊左圖了。


    楊左圖好像藏起來了一樣,他知道指揮室的秘密,所以蕭威從鏡麵上根本沒有辦法發現楊左圖,偌大個地宮,鏡麵隻能監視鑒寶大會上廣場周圍的絕大部分外人走動的區域,以及出入口,但地宮整個就是一個倒塔形狀,底下仍然有好多層,所以其實還有地方是沒有辦法監控到的。


    但蕭威本來也沒打算在鏡麵之中找到楊左圖,第一楊左圖修為被莊大人強行打落至二境,此刻神魂激蕩,心湖受損,算的上是身負重傷,一定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養傷,而監控範圍內,人群湧動,別說是一向心思多變的楊左圖,就是他這個粗莽漢子也不會把這作為養傷的地方。第二,就是楊左圖心裏,確實有了恨。


    如此苦心,披肝瀝膽,最終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關鍵是方嘯天什麽時候成了受害者了?他和老太監一道曾經是多麽的臭名昭著,什麽時候,勾陳的胳膊肘朝外拐了?


    一個三境是多麽的不容易,就這麽被莊睿達硬生生打落,說他不氣,誰也不信,但這點兒氣,在楊左圖的心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結局就不好說了,蕭威拿不準,他隻知道楊左圖是一個很佩服何天宗的人,何天宗手底下,莊睿達,曹運一個智計過人,一個劍術超凡,本來是要穩穩壓他和楊左圖一頭的,但是楊左圖從來隻佩服,隻信服何天宗一個人。


    如果不是何天宗的命令,莊睿達想要發號施令,想要讓楊左圖俯首稱臣,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話又說迴來,普天之下,真能把這件事變成事實的,也就隻有何天宗一人了。


    所以,楊左圖即使從此以後對莊睿達懷恨在心,也不會背叛何天宗,背叛勾陳。


    莊睿達說,這次所有的人中,他隻信任蕭威一個人,這話當時聽在蕭威耳朵裏,很不是滋味,他一丁點都沒有因為自己受信任而高興,他隻是覺得,如果何大人在的話,一定不會說這種話。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何天宗就是這樣,即使錯了,也心甘情願的承擔一切後果,從不後悔,天大地大,唯我昂揚。


    蕭威搬了把椅子,躺在上邊,這幾天,身心疲憊,他腦海中第一揮之不去的就是不知道是因為莊睿達還是因為什麽,總感覺身處於一個巨大的口袋中,而這個口袋的組成,就是那些個出現在他身邊的,所有的人。


    第二,就是剛發生不久的,地宮最深處的離奇怪事。


    鳳暖閣底下的地宮地圖,是管二爺交給高嶽的,全部為了鑒寶大會,管二爺之前也從沒提起過地底下有妖魔怪事一類的,而且看他樣子,他也不敢,他巴不得能攀上袁氏勾陳這棵大樹,又怎麽會自斷前程呢?


    蕭威不禁再一次從頭梳理思路,從他們進去,楊左圖開啟機關,把方嘯天一行三人放出來,然後就是莊大人推理自己被方嘯天算計,從而在佛首石山洞口有了冤枉楊左圖的一幕。


    然後就是,寧厚、譚宗主的失蹤,水牢裏的人突然變成了一幅畫!


    他記得譚宗主在感知有無四大守墓家族之時,望著水牢裏的人曾經對他說了一句話,讓他盡快把這些人放了,否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當時他隻以為譚宗主的害怕裏邊的妖魔,可現在想想,忽然意識到,如果妖魔並不存在的話,那譚宗主這個話的意思到底是什麽呢?


    難不成,他知道什麽?或者其實有所感知?隻是他感知到的那個人,比起他們來說,更令他感到害怕?


    可是如果妖魔不存在的話,那楊左圖上去水牢之後,那兩個突然失控,雙眼血紅奔向他的人,又是怎麽一迴事呢?


    那時候的水牢,裏邊應該已經是一幅畫了吧?


    蕭威想到此處,忽然眼神明亮起來,對呀,水牢共升起兩次,那這兩次裏邊都是畫呢,還是說第一次是實實在在的人,而第二次才是畫呢?


    先不管這個暗中做手腳怎麽做的手腳,實際上,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那方嘯天其實和這個山河圖主人,根本就沒有實實在在的聯係,因為恰恰是山河圖主人在出手救人的時候,方嘯天已經被提了出去。


    於是也就沒有了他之前問莊睿達的一件事,那個山河圖主人為什麽偏偏不救方嘯天,而方嘯天卻還要替那個人隱瞞所有。


    這是基於對水牢升起兩次,隻有第二次是畫的猜測上進行的後續推理,而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方嘯天的行為就極為反常了,而且山河圖主人故意不救他,也有點兒反常了。


    一個不救,一個還要替他隱瞞,這無論放在誰身上,都不太可能,更何況方嘯天是什麽人?


    總之,這兩種情況的後續推測,照蕭威看,他比較傾向於第二種,也就是隻有第二次是畫的情況,所以他當時不太聽的懂莊睿達的話,而他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莊大人實際上是傾向於第一種,那就是因為那個孩子,方嘯天和那個神秘的,從始到終都未曾露麵就把人救走的山河圖主人,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或者某種交易也說不好。


    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就算有,也不應該抱著僥幸心理,方嘯天之所以沒有被救出去,絕不是因為陰差陽錯,正好他被提出去的時候,那個神秘的山河圖主人才開始救人,一定是因為神器器靈,這二者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


    所以莊大人第一時間就認為,佛首外邊和裏邊發生的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一定存在著某種聯係,於是他察覺了那孩子有問題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立刻返迴佛首山洞之內!


    蕭威漸漸明朗。


    而至於妖魔的存在與否,還是有人故弄玄虛,莊大人下去就是為了探個究竟!


    如果有妖魔,那就是除卻他們,方嘯天,山河圖主人的第四股勢力,而且能把人不知不覺就變成那種生食人肉,雙眼血紅的怪物,簡直光想一想,就令人背後發涼!


    蕭威終於想通這其中關節處,就在於水牢的兩次升起,到底是兩次都是畫,還是隻有第二次是畫,也就是說,那個人到底是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偷梁換柱?


    這也是為什麽,莊睿達臨行前千叮叮萬囑咐讓他控製管二爺的原因,鳳暖閣是管二爺的老產,地圖也是他給的,這一切到底和他能不能脫了幹係,確實難說的很,管二爺那樣的老江湖,如果真要隱瞞什麽,臉上絕不會有一丁點兒變化,保管任你修為再高,也難以洞察他的心思。


    蕭威心情複雜且沉重,他花了那麽久才終於理清脈絡的事情,何天宗每天都要麵對,原來這種爾虞我詐,暗箭難防,才真是最恐怖的。


    他也同時想到高嶽,高嶽聽他說完,就把管二爺控製住了,人家本能一樣的思路,他卻得花很久才想通,這一刻,蕭威服氣了。


    他長長久久的,唿出一口心肺濁氣。


    而此刻,就在鳳暖閣的地底,某一處地下河的岸邊,漆黑無光,卻偏偏風力強勁,帶著刺骨的寒意。


    有一個全身黑色,就連頭上也帶著黑色鬥笠的人,隱藏在無邊的黑暗中,終於在聽到一陣響聲以後,這人劃亮了一根火柴。


    “哧啦!”


    無邊黑暗,一亮百明。


    遠處緩緩走來兩個人。


    一個高大身材,身材臃腫,一雙精明的小眼睛悠悠望著光亮處,正是方嘯天!


    隻是他此刻再哪有之前痛徹心肝的神態,包括他身邊的那位冷豔女子,都是平靜而淡然。


    火柴熄滅!


    黑衣人嗓音沙啞,緩緩開口道:“方嘯天,詭詐無比,果然名不虛傳,竟然真的可以如此之快從一個修有命運因果術的大修手裏逃出來。”


    方嘯天笑了笑,眯眼道:“說不靠你,就不靠你。但雖是如此,咱們水牢之中的約定該兌現了吧?”


    那人摘下鬥笠,“給你,一方黑鬥笠而已,希望你真如自己說的那樣,有能力照顧好神器器靈。”


    方嘯天接過鬥笠,眼神火熱,上邊畫著一個鬼頭。


    “日組,鬼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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