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徹底微微亮了起來,不止是天邊的一些亮光。


    楊左圖與蕭威換了位置,蕭威留在現場的船上,他則坐蕭威來時開的船離開。


    秋夜雖長,但這時刻距離徹底天亮也已經不到一個時辰,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把炸藥安在水底。


    遠處已經有幾條人影快速趕來,漸漸的越來越多,這個時間點,當然不會是旁人,隻能是河安城那些接到了高嶽暗中透露出消息的報社以及事先安排好的和那些報社朋友同步趕到的蕭威手下。


    蕭威扶著欄杆,大口喘氣,胸口處雖然不是致命傷,但是卻冰涼作痛,他越發確定那個年輕人所使出的小劍就是兩袖青蛇,蕭威目光既有些震驚又隱隱有點兒期待,時隔多年,想不到竟然還能湊巧遇見如此久遠的神技。


    這個久遠,比之宋涇的成名仍要久遠,他自己都甚至是從前輩口中聽到的,隻不過在很多很多年前,他還尚未為皇宮大內效力之時,還真的湊巧碰見過一個女子,二境殺三境,靠的就是這兩袖青蛇。


    所謂兩袖青蛇,首先是有兩把劍,一把外劍,一把內劍。


    至於真的是不是顧名思義那樣藏不藏於袖中倒是無甚所謂,隻不過應該是創下這門絕技的前輩高人習慣於藏於袖中才如此冠名,而它真正的可怕之處,卻是落在了後兩個字。


    青蛇。


    天下修行者,論殺力,當以劍修為首,而劍修的殺力則集中體現在兩個方麵,心頭劍意和神台長期所砥礪磨練的劍氣。


    有關於劍意,千百年來,尋常劍修往往隻專修一道,這倒不是因為不能修兩道,三道甚至更多,而是因為心頭劍意不僅是劍修本人自己對大道的獨有感悟,更是要契合神台中長期磨礪的劍氣,就像是自己的做人品格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隻會修正完善而不可能多出一道來。


    所以劍修中修煉一道劍意的十之八九,而事實證明,一道也足夠了。


    隻要劍意立的深遠,修的明朗,一道出去,引動天地,山河色變,殺力震懾萬物!


    反之,如果劍意雜而不精,不光光是手中劍氣成了廢品,就連他本人的神台天府也禁不住多種繁雜生克的劍意之火來迴燒灼。


    所以,絕大多數劍修仗劍問道,問的隻是一道而已,這已經幾乎是鐵的事實,人道規則。


    但,事無絕對,天地大道之深遠浩瀚,又怎麽能真被這區區幾千年的修行世界所徹底明悟而劃下規矩呢?


    兩袖青蛇無疑是此中的佼佼者,也徹底給那些數百年前在劍意一二之爭中強烈堅持一道劍意天下無敵,大道之首的人狠狠一個耳光!


    這種修有一纏柔,一絕情兩道劍意的神技就像是一個閨中哀怨的女子,無限相思心中起,負心薄幸繞指柔。


    然而,它的柔弱也僅僅在此了,僅僅是看似。


    真發起威來,光有典可查的記錄,兩袖青蛇就曾經在數百年前的明末鬆花江旁,一劍斬斷關外鐵騎三千有餘,而也就是這驚世駭俗的一劍活生生將清軍入關的時間向後拖了足足兩年有餘。


    隻可惜,這一劍宛如天上彩雲,地上曇花,一現即沒,否則曆史的走向,就真的說不清道不明了。


    而在那之後,數百年的時間裏,也不斷有兩袖青蛇的出現,每每出現總是一劍的光芒,不是滅門滅派就是力挽狂瀾,可偏偏也是這麽耀眼的兩袖青蛇在最近的一百年時間裏,幾乎銷聲匿跡一樣。


    像蕭威這樣的人最初都是從前輩口中得知,其餘一般人或許更聽都沒聽過。


    一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其中經過幾代人的遺忘,或者渲染,誇張,兩袖青蛇已經失去了原來的真實麵貌,後世現在相傳的有關這一門神技隻有一長一短兩把小劍的說法還比較真實可信。


    蕭威想了許久收迴無用的思緒,搖了搖腦袋,體內運氣,胸口的傷口迅速撕裂開,鮮紅的熱血滾滾留出來,他背倚欄杆一點點的靠了下來,最終無力的坐在地上,而遠處的人也終於趕到。


    .......


    魏都城的南城街道,冷清的不能再冷清了,殘破的巷子在點點殘餘星光之下,就像是海邊垂釣的遲暮老人,默默無言,卻滿身創傷。


    從河安城碼頭上剛迴來的範全,王二,禿頂漢子和黑臉趙姓男人就是這街上唯一的四人。


    他們雖然像往常一樣倒班迴家,但是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再沒什麽葷段子,隻有沉默。


    王二和禿頂漢子走在最前邊,範全和黑臉男人走在後邊,而且不知道是前邊故意走的快,還是後邊故意走的慢,總之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到最後,前邊的人消失不見。


    黑臉男人停了下來,範全不管不問的繼續向前走,黑臉男人突然開口道:“你是誰?”


    範全依舊不說話,瘦削的身材,彎曲著脊梁。


    黑臉男人目光微沉,突然屈腿前伸,氣勢陡然一變,這時候的他哪裏還像一個社會最底層苦力?分明是一個實打實的武道強者,而他前伸的腿電光石火間就快接近範全的時候,一直在眾人眼中妻管嚴,好欺負的悶葫蘆突然冷聲道:“趙光吉!別玩火!”


    黑臉漢子聽此一句話,鬼使神差的停下了所有動作,範全說完便仍舊自顧自一個人走在前邊,好似之前趙光吉那一腳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般,他真正的擔心的是被有心人看出他真實身份。


    趙光吉這個王八蛋肉體凡胎,他當然看不出,此地裏邊,有幾個凡人?


    黑臉漢子眉頭舒展,鬆了口氣又恢複了尋常的苦力做派,快步跟上前去,和聲和氣好奇問道:“範全,你究竟是誰?”


    範全淡淡道:“反正不是你的敵人,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趙光吉不樂意,皺眉道:“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怎麽能相信你說的?萬一到最後你就是我的敵人,我豈不是要哭死?”


    範全不耐煩的加快了腳步,趙光吉如影隨形,範全迴頭冷冷道:“你還有完沒完?”


    “你不告訴我就沒完,我實話跟你說,你要是我的敵人,咱們兩隻有一個人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範全無奈道:“如果我真是你的敵人,見不到明天太陽的那位一定是尊駕本人。”


    “口說無憑,打過才行!”趙光吉得寸進尺,眼神陰狠起來。


    範全不理他,兩人一直走到平陽巷口,範全才停下腳步,坐在那一株參天大樹下,抬頭道:“我到家了。”


    趙光吉哼了一聲,“我知道。”


    範全盯著他看了片刻,真後悔自己當時情急出手被這人察覺,可如果當時他不出手,真把箱子砸了,上頭追究要殺頭處死的死後,還是得出手。


    範全鎖著眉頭,沉吟著,心裏有些很不爽快。


    他真想,一巴掌給這個人拍成肉泥,不,還有那個王二。


    可是不行啊,那樣的話,多年的積累不就全化為泡影了?


    趙光吉道:“怎麽樣,想好了沒有,是打還是說?”


    範全側著腦袋,“打了就不用說了?”


    趙光吉點了點頭。


    範全長籲一口氣,把手平穩放在膝蓋上,淡淡道:“那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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