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水箱裏,當謝安義無反顧踏入湖麵之後,眼前所有景色都齊刷刷一變。


    原來風朗氣清的浩蕩湖麵,這時候,隻變成一望無際的茫茫雪原,冰寒刺骨,靜謐無聲。


    謝安迴頭望去,哪裏還有宋涇和夏半煙的身影,隻有高聳如雲的冰川橫矗,剩下的隻有一條條斷裂的冰峽,底下竟然能聽見微弱有序的潺潺水聲。


    謝安環視一周,又抬頭望了幾眼,不禁陷入沉思。


    這裏應該就是宋涇口中的幻境了。


    他感受了一下體內一直存在的那團燥熱,這時候,竟然有些鬆動的痕跡,好像冰川悄悄融化,經脈之中,第一次提氣有一種淡淡的迴響。


    幻境之內,術法似乎有解禁的痕跡。


    這個四境修士的法寶,很顯然是用來對付劍修的,按照之前所見的陣法顯示,應該是遵從先天八卦生克之理,宋涇將謝安送進來的地方,也很有可能就是生門。


    這就是宋涇為什麽講,他隻能做到第一步,也是正確的一步,至於後來的,就看個人造化了。


    謝安長出一口氣,唿出一條濃重白龍,抬腳向前走去,體內那條小劍所運行的經脈圖開始緩緩流動,任脈督脈加上手少陰心經共十座關鍵的竅穴關隘似乎沉寂了許久突然接到命令一般,紛紛搖旗呐喊,一副饑渴待戰模樣,可是謝安仍然感受不到絲毫的天地元氣,隻能憑借腹內的元氣凝液分解出一絲一縷的真氣出來。


    這樣一來,自身真氣提不上來,外界的天地元氣感受不到,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就仿佛是個初入修行界的一境修士一般,體內竅穴固然通透,然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好像兩國交戰,你們的條條大路雖然立整幹練,暢通無阻,然而沒有兵丁,照樣沒有戰鬥力。


    四麵冰川巍然不知其高,謝安眯著眼,強忍著雪地冰原上的刺眼光芒,從上下眼皮中極細小的狹縫兒中望去,隻能看見一個圓圓的洞口。


    就好像,是一個酒壇子,沒封口,他在裏邊坐井觀天。


    這樣的環境,首先就是壓迫,胸口看似什麽都沒有,但就是有種被壓迫的喘不過氣的感覺,好像獨自承擔了四麵冰川的傾斜。


    第二,便是茫然。


    謝安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下手攀爬,繞了大概一圈左右的時間,謝安終於伸手摸了下那冰川表麵,可這一摸不要緊,手掌頓時吃痛,翻過一看,已經劃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他猛然震驚。


    這裏的冰山,表麵光滑,卻不知為什麽利若劍刃!


    謝安摸著下巴,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向後,閉上眼睛,緩緩悠長的吸了一口氣,雙腿微屈,以馬步之姿站定,而這一刻,原先連接心頭和眉心泥丸宮神台的那十座竅穴齊齊熄滅,再度沉寂,可他鼻息如白龍,儼然像一尊大妖匍匐待動!


    謝安腹部鼓起,手腕微動,忽然猛地一拳轟了衝去!


    隻聽哢嚓一聲,冰壁深陷,無數飛劍激射而出,謝安猛然睜眼急忙左閃右跳,堪堪避過無數的飛劍,可就這饒他身形靈動發揮到極致也難逃被數道鋒利劍刃劃破衣服,其中有一道最為驚險,從胸口橫切而過,衣服破碎,他懷裏的那一小節骨頭立馬就掉了出來。


    謝安來不及去撿,仔細看著那些飛劍從他麵前飛過以後,在整個冰壁合圍的空間裏的運行軌跡,隻見無數飛劍嗡嗡低鳴,猶如被觸了蜂窩的蜜蜂成群結隊在整個空間貼壁旋轉一圈後,突然“叮叮叮”的四散而開,插入四周冰壁之內。


    劍光反射白光,一時間,整個空間更加刺眼。


    謝安嚐試用宋涇的武道一拳,竟然意外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飛劍入壁,起碼有了攀爬的先決條件,隻是可惜,這些飛劍的高度,維持在同一水平,距離地麵一人多高的地方,而要爬上頂部,這是遠遠不夠的。


    謝安沉吟著,心態倒是比較樂觀,起碼有了變化,否則,束手無策,最終實在不行,再揮一拳出去,再打出一蓬飛劍嵌入冰壁,加上之前的不就有了兩個階梯了嗎。


    可是問題同樣出現了,再打一拳,再次出來是不是飛劍,這不確定,即使是飛劍,謝安也要冒著無數飛劍的淩厲劍芒切割身體的生命危險去賭第二蓬飛劍是能夠如他所願一樣嵌入更高一點兒的冰壁之內。


    謝安不到萬不得已,不是個願意冒險的人,當初他二境巔峰修為,在張家宅院之外看出張富貴的破綻以後本來就不願意繼續行動,如果不是伍陽的堅持和衝動,他絕對會選擇撤退,再從長計議。


    別說二境,就是三境初期,麵對有可能的未知埋伏,他根本不願意輕易涉險,畢竟如果張富貴撒謊,而張家宅院裏實際上暗藏著無數個黑洞洞的槍口,那他們貿然進去毫無疑問就是活靶子。


    那種情況之下,除非是三境後期的修行者,體內氣機暢通無阻,瞬息千裏,眨眼就可以拔高至雲端,脫離子彈的射程,其餘三境後期往下的修行者都一瞬間會被打的血肉橫飛。


    伍陽初入二境,對這一切還知之甚少,他當時根本不知道,謝安的考慮有多麽重要。


    謝安想著想著,彎腰撿起地上的那截小骨頭,可這時忽然發現自己剛剛被冰壁上的劍刃劃傷的血痕竟然消失不見,傷口也愈合如初!


    謝安對著天空長出一口氣,苦笑道:“四境修士的法寶,如此厲害的嗎?”


    不過他不知道,此刻在他眉心泥丸宮中,一道神念分身化作白衣女子的模樣坐在他的神台之旁,看著那乳白色的火焰灼傷小劍,砥礪劍鋒,白衣女子微微一歎,沒好氣自言自語道:“一個一步修士你就看到頂了啊,沒出息,虧的你還是有仙劍傍身的人物,這要是放在周天,非得讓人笑掉大牙不可。”


    女子白眼說著,不過臉上卻泛起笑意,謝安最讓她欣賞的一點就是凡事都不魯莽,而最讓她喜歡的一點就是,這個人,明明很慘,卻總能苦中作樂,百折不撓。


    當然這些,謝安都聽不到。


    女子看著他神台的乳白色火焰,還有那柄感受到白衣女子存在的小劍,幽幽歎道:“太慢了,這種進境,一萬年也煉化不了這口仙劍。”


    “既是當年的妖族仙劍,用宋涇的武道劍意或許更有成效也說不定,想不到,這方天地竟然有這種天才,對小安而言,也算是一樁機緣啊。”


    那柄灰暗的就像尋常鐵片的小劍好像感受到有人對它圖謀不軌,頓時光華四射,滿身琉璃之氣,隻是光焰外強中幹,還微微顫抖,小劍似有靈性一般,不敢真正招惹這個厲害的家夥。


    女子瞪了小劍一眼,小劍迅速撤掉所有光華,乖乖的接受謝安的神台火磨礪。


    女子雙手掐訣。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小劍瞬間哀鳴一聲。


    女子笑道:“道家的你還不買賬,非得佛家的你才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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