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涇毫不客氣,在謝安話音一落的瞬間就消失在原地,謝安這迴學聰明了,不等話說完就向後快速騰挪,幾乎是用上了小時候打架的心機,可宋涇的拳頭還是結結實實打在臉上,謝安眼前一黑,踉蹌倒在地上,夏半煙眼眸異彩連連,笑道:“你吃不上了呀,孫仙長。”


    謝安一肚子火,手腳並用爬起來,看著已經迴到原處的宋涇喝道:“再來!”


    毫無疑問,宋涇的拳頭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臉上。


    夏半煙的笑聲更亮,就像黃鸝鳥的叫聲清脆悅耳,但是落在謝安耳朵裏,滿是嘲弄。


    謝安一直注意著宋涇的步法,還有有可能的天地元氣波動,但一無所得,宋涇確確實實就像是世俗武夫那樣的快捷迅猛,當然他自己也修為盡失,如果宋涇真的用了修行神通,稍微隱蔽一下,他就沒有辦法發現。


    不過,謝安自己心裏,還是寧願相信宋涇沒有用修行神通,就是一個字,快。


    謝安再次爬起來,擦掉嘴角的鮮血,宋涇似乎極爽快過癮,一雙死魚眼都泛起喜悅的光芒,嘻嘻笑道:“怎麽樣?三境修行者?一拳你也接不住啊。”


    夏半煙挑起其中一隻魚,翻了麵,這魚表麵雪白,此刻已經呈金黃之色,香味四溢,宋涇看著謝安又說道:“不中用,不中用,眼看魚都快熟了,你也不行啊。”


    謝安站立良久,麵上怒火齊眉,實則心裏震撼越來越大,他一直以為世俗武夫無論怎麽樣都不是修行者的對手,可是他看宋涇的步法之快,就算在外邊都比他高明許多。


    難怪有人曾說,修行者縱然可以流星趕月,一日千裏,但是落在細微處,比如十步以內的精細騰挪,世俗武技高深者可能更勝一籌。


    世間道法萬千,絕不是修行者一家獨大。


    謝安垂下手不打了,悵然歎了一聲道:“我認輸,這魚我不吃了。”


    宋涇哈哈仰天長笑,爽快愜意之至,謝安轉身下了山洞,走到湖邊,有些黯然。


    不知道外邊怎麽樣了,老師傅自己有沒有去吃飯,老奶奶的病情有沒有惡化。


    小二黑一定有些擔心了。


    還有竇連勝,這個人外粗內細,會不會因為張大帥的事情去找小二黑的麻煩。


    講武堂招教習一事,是不是已經開始,或者又有新的變化。


    還有伍陽和竹姐,成婚的日子定下來沒有。


    伍陽那個性情陰翳的三叔和門戶之見極為固執的吳嬸兒有沒有反對。


    還有,雪姨。


    那個魏都城有口皆碑的女人,伍家全家族盜墓的壞名聲全被這一個女人洗白。


    她過不了多久就要召靈了,正式下葬。


    謝安想著想著,不自禁覺得,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從一個人人喊打的街邊乞兒變成了一個偷書賊,後來漸漸地竟然有這麽多人,這麽多事與自己息息相關。


    謝安走後,夏半煙和宋涇坐在火堆旁,夏半煙側著腦袋問道:“他叫謝安?”


    宋涇點點頭嗯了一聲,反問道:“你們不認識?”


    夏姑娘搖搖頭,拿起一隻魚輕輕撕下一片金黃色的魚肉,“不認識,他這人之前是易容打扮的,不過說起謝安,我倒是有所耳聞。”


    宋涇嘿嘿道:“很厲害吧,三境修行者,在外邊應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夏姑娘又搖搖頭,神情無比認真道:“這你就錯了。”


    “哦?”


    夏姑娘把魚肉喂到嘴裏,慢慢咀嚼,輕聲道:“據我所知,他僅僅是一個偷書賊,魏都城,河安城,各家各戶,但凡是有消息說有古書籍的他都偷,還有一些老字號書鋪,學堂,前朝學究的府邸,他也常常逛逛順手牽羊,而這個偷書的名聲比起他的修為,更令人如雷貫耳。”


    “偷書?為什麽?”宋涇大為奇怪,一個三境劍修想要錢還不是探囊取物,為什麽要用這麽下作的辦法?


    “那誰能知道。”夏半煙微微停頓道:“或許,和他的師傅有關係吧,據說他師傅修為深不可測,但是個瘋子,他偷書說不定就為了治他師傅。”


    宋涇有些沉默,過了好久才皺眉道:“這麽說,他努力拚命修煉到第三境界,隻為了能更方便偷書治他師傅,從來不屬於任何勢力,也沒有在外邊作威作福?”


    夏姑娘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什麽,訝異道:“拚命?”


    宋涇點頭道:“他丹田有兩處破損。”


    夏姑娘猛然直起了香肩,震驚的望著宋涇。


    宋涇歎氣道:“丹田破損,能修煉到二境就已經是極限了,他硬生生修行到了三境。”


    “這裏邊劍修是一部分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他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苦難,道心堅定,性格強毅。”


    宋涇說著指著下邊的湖水,“這下邊有三具三境修士的屍體,沒一個人像他這樣。”


    夏姑娘道:“這就是你對他感興趣的原因?”


    宋涇嘴角揚起,扒拉一下髒兮兮的頭發,嘿嘿笑道:“我對誰也感興趣。你也不例外,不過和你玩沒意思。”


    夏半煙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宋涇也不說話了,迴味著夏半煙的話,第一次認真的望著下邊孤獨坐在淩淩波光旁邊的謝安,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這個人已經來了很久,很久了。


    ......


    講武堂內,吳坤憑著記憶和手中夏東丹送給他的一枚玉玨,如入無人之地,各個明哨暗哨都視若無睹,一路通行無阻。


    講武堂之大,不在於有多恢弘大氣,就是大門也僅僅像一家尋常人家的府邸,它的大在於內部空間,一排排房舍鱗次櫛比,園林通廊,一環扣著一環,讓人感覺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吳坤約莫走過七八個這樣的學區,在一片小湖邊停了下來。


    當年洪老師傅教拳就喜歡在這兒教,他還記得洪老師傅的拳意一動不如一靜,和武當山的太極有異曲同工之妙。


    吳坤站了片刻,向左看去,那邊綠樹成蔭,夜色中就像一個個高大的巨人,黑影瞳瞳。


    吳坤邁步向前,走入密林,湖水在密林中得以延續,流水潺潺,吳坤順著水走,終於在一座簡樸小院前停了下來。


    小院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


    裏邊穿出一道溫和的聲音:“是吳坤吧,請進。”


    吳坤全身都緊繃起來,左轉又轉,終於在東院的一口枯井旁,看見了一個穿著灰布衣的幹瘦中年人。


    吳坤熱淚盈眶,唿吸急促,既熟悉又陌生,這一刻竟仿佛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就好像過去兩年的歲月,什麽都煙消雲散了。


    “堂主。”


    吳坤輕輕開口哽咽,灰布衣中年人轉過頭笑道:“叫老師。”


    吳坤猛然抬頭,廖堂主哈哈笑了一聲,指著井口旁邊的石桌道:“別愣著了,過來坐。”


    吳坤依言走過去坐下,廖堂主直接開口道:“如果我想請你當教習,你願意嗎?”


    吳坤一刹那眼神呆怔,如五雷轟頂,臉色煞白,支吾了半天沒說出話。


    廖堂主認真道:“就是請你當教習,你沒聽錯。”


    吳坤愣了許久才低眉開口道:“我....我什麽都不會。”


    廖堂主哈哈一笑,站起來道:“你不會什麽?”


    沒等吳坤說話,廖堂主就如連珠炮一般說道:“打過鐵,劈過柴,賣過藥,做過苦力,洗過碗,店小二,給前老縣太爺的姨太太還做過龜公。”


    “死了爹媽,瘋了奶奶,被人誇過,罵過,嘲弄過,奚落過。人生至此,有什麽你接受不了?”


    廖堂主轉過頭,吳坤心神劇顫。


    “早些年還有一個人像你一樣來去如風,隻不過他在山裏來去如風,你在城裏來去如風。”


    “這裏的事情,我都知道。”


    廖堂主深吸一口氣,最後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吳坤熱淚滾滾,跪倒在地,廖堂主卻目光炯炯,望向遠方,精神煥發。


    與此同時,大名府所有在外修士,都接到了山主王鑫的一號命令。


    不惜一切代價,刺殺袁氏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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