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唐門,百花湖。


    一片巨大的深山湖泊,臨近陸地的湖麵上飄『蕩』著五顏六『色』的花瓣,放任自流,隨波輕輕搖曳。


    唐門的四大采集寶地之一。這裏盛產各種奇異花卉,唐門的異人弟子時常來此采集材料,以製取毒『藥』。


    當顧閑來到百花湖的時候,已是深夜醜時,放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隻有數十位異人在四周完成采集工作。


    百花湖白日間異人極多,但深夜時分,人就少了。


    一旁的紫衣弟子解釋道:“最早是在那裏山中的一處隱秘山洞中發現的聖火使者。”


    顧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處高大的山峰傲然聳立,即使是夜晚,也隱隱可以看出其輪廓的高拔。


    而他跟隨紫衣弟子走近了才發覺,此山路曲曲環環、彎彎折折,陡峭兇險無比,若是身法稍差的上山,決計會摔得個粉身碎骨。


    顧閑奇怪地道:“李猶憶怎麽會走這條路的?”


    他實在想不明白,李猶憶莫名其妙跑到百花湖來也就罷了,怎麽又會登上了如此險峭的山峰。


    紫衣弟子舉起火把,照明四方,道:“個中具體原因,在下也不得而知。隻不過是我唐門的十公子先發現了他。”


    “十公子?”


    顧閑知道,唐門有個慣例,會將前十大異人稱作是“公子”。如第一異人唐懶,其實就應該是大公子,第二異人則是二公子。


    “十公子”,也就是唐門的第十異人。


    顧閑道“這位十公子如今人在何處?”


    紫衣弟子道:“十公子他將聖火使者送到主堡之後,便離開門派遊曆去了,現在我們也不知道他的蹤跡。”


    顧閑輕笑兩聲,愈發覺得有意思。


    紫衣弟子道:“不過顧掌門放心,門主已經發布了四星級別的師門任務,要搜尋下毒謀害聖火使者的兇手,也遣人去尋十公子迴來了。”


    顧閑聞言不喜不怒,隻道:“你帶我上山去瞧瞧。”


    於是數名紫衣弟子帶著顧閑攀上那座高大山峰。


    山峰極奇,山路甚窄,處處有碎石泥屑,還有許多大蛇毒蟲出沒,一路上幾近無人。


    隻是行至半山多些時候,紫衣弟子便叫苦道:“顧掌門體諒,以我等腳力,怕是再上不去了。”


    此峰乃是唐門之中最險的地方,沒有之一。唐門十萬異人,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登上山頂的。


    從紫衣弟子口中顧閑還得知,此峰還有一個別名,喚作“蜀道難”,乃是當初海外無名島上一位大人物來訪,觀山後發出的感歎。


    顧閑擺手道:“你們下去,我還有餘力。”


    晉升入大宗師境界,對於武者的整體實力都有不小的提升,無論是內功、身法、力量,都會有一個明顯的進步。


    所以雖然到此,顧閑卻沒有感到任何吃力,繼續安然向上行進,找尋那處山洞。


    紫衣弟子將火把交給顧閑後,便飛快地下了山。


    隻留下他一人慢慢探索黑夜中的陡壁。


    叮!


    突然,一枚飛釘劃破天空,由上而下急速擊向顧閑。


    此地險要之際,能夠繼續前進已是不易,想要騰挪身法,閃避暗器,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顧閑忽然立住不動,那枚飛釘正正地落在他腳下一寸之處。


    “投石問路?”


    顧閑皺了皺眉,右手覆著衣袂,小心地撚起飛釘,仔細觀察了一陣,發現的確隻是一顆普普通通的小釘子,並非特質、也未淬毒、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顧閑默不作聲,繼續往上行去,而一路上,居然一直有飛釘擊向顧閑,而且每次都隻是落在其身周數寸之處,似乎是在給他引路,又像是在讓人知難而退。


    “何方神聖?”


    顧閑的聲音如同雷聲大作,滾滾傳開,如果是尋常的小蟊賊聽了這聲音,便會立身不住,在這險峰上顯出身形來。


    可是直至聲音消失於天際,山峰之上仍然沒有半點其餘的動靜。


    隻有夜空中的星光不斷閃爍,似在迴應顧閑。


    他不知不覺間,已攀上了太遠太遠,整個世界隻留下了黑夜與他獨自一人。


    “你若不肯出現,我也隻好不走了。”


    顧閑歎了口氣,原地盤坐,修煉起來,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約莫過了一刻鍾,山峰上終於有個白『色』的人影掠了下來,在距離顧閑不遠處,靜靜地停下。


    又過了盞茶的工夫,顧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才起身道:“閣下既非庸手,又何必藏藏躲躲?”


    那人一襲白衣,山風吹拂,衣袂揚動,在黑夜中星光的照耀下,他彷如仙人臨凡,帶著一種飄然出塵的氣質。


    白衣人沒有迴答顧閑的話,而是轉身向著山上麵走去。


    “來。”


    隻有這一個字。


    於是顧閑便緊緊跟著他。


    白衣人越走越快,展開身法之後,竟如飛鳥落林、翩鴻行空,雙足隻在地麵上輕輕一點,便掠出去五、六丈,速度之迅捷,匪夷所思。


    顧閑同樣加快步伐,就似足不沾地一般,隻在空中『亂』踏,任由山間的大風將其身形吹動起來,他依然飄飄悠悠地追了上去。


    萬籟俱寂的黑夜,高聳無人的險峰,閃爍不定的星光,唿唿作嘯的山風。


    兩人一者似謫仙接引星鬥,一者如鬼魅夜行深山。一追一趕,居然不分上下,始終保持著相同的距離。


    “這是神人吧”


    途中竟還有一位異人在辛辛苦苦地攀爬。看得出來,他的輕功雖然不大好,不過卻自製了一套登山的器具,渾身掛滿了各種部件,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地向上登去。


    但當他看到這一幕之時,卻是驚訝萬分,腳下不由一滑,摔下了深山。


    “啊”


    長長的唿聲轉即便消失在夜裏,而白衣人和顧閑仍然再不斷地往上行進。


    路越來越窄,也越來越兇險,就連白衣人也隻能放慢了速度,


    但不過一陣,兩人便到了此山的最高峰上。


    此山峰山路愈行愈陡,愈行愈難,但是山頂上卻是空曠開闊,微風宜人,四處還盛開著許多奇花異草,有如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白衣人忽然轉過身來,感慨道:“世事豈非往往如此,人們隻覺得路險,卻不知攀上山頂之後,又有多麽美妙的風光!”


    顧閑道:“可惜大多數人都隻是看到了美妙的風光,卻不知道路有多險。”


    白衣人微笑道:“是。巴山顧道人,你能修得如今的武功,想必是走了不少的險路。”


    顧閑道:“任何人都要走險路,不止是我。”


    白衣人又道:“的確不容易,每個人都不容易所以我規勸你還是速速離開唐門為好,這裏的事情你若是摻合進來,恐怕就見不到很美妙的風光了。”


    顧閑道:“你的話真的可信?”


    白衣人笑了笑,沒有再嚐試去找出更多的理由說服顧閑。


    他隻是道:“我的名字,叫作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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