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預兆的,顧閑居然突施襲擊,飛身而起,一掌打向了來人。


    在此之前,顧閑整個人的氣息幾不可聞,似是蟄伏老龜;而動起來之後,卻如同一道晴空霹靂,雷厲風行,勢不可當。


    靜若處子,動如脫兔,幾乎都不足以來形容他此時此刻的變化。


    顧閑沒有出劍,隻是出掌,他並無傷人之意。而且他知道來人必然能夠接住他這一掌。


    果然,行來的那人反應極快,在顧閑掌心快要落在他身上之前,他腳下劃動,如在水上,幾乎是飄移出去了三尺,躲開了這一掌。


    顧閑從他身邊飛過,沒有再繼續搶攻。但若是在真實的搏殺之中,來者身法已使盡,他便已完完全全地占據了先機。


    “是哪位高手?”


    來者聲音渾厚,溫和中又透著三分威嚴。


    顧閑落地,才瞧清楚來人是一位老僧,他立即拱手道:“見過少林妙諦大師。”


    老僧也看出顧閑並無殺機,並不追究,隻是有些錯愕道:“你怎的知我是妙諦?”


    顧閑道:“內功修為深厚,步法四平八穩,倉促之間能躲開在下一擊,又著僧袍的人,除了妙諦大師以外,俠客島大概沒有其他人了。”


    妙諦大師手念佛珠,微微一笑,道:“方才你使得招式可是這石壁上的武功?”


    顧閑道:“不錯!”


    妙諦大師歎道:“這俠客行的武學博大精深,許多人窮其一生也不得其果,你有你的見地,我有我的看法,糾糾纏纏,終是不知所雲。”


    “不過你先前使出的一招已有了其中之味,可喜可賀。”


    顧閑暗暗惋惜,他知道石壁上《太玄經》的正確練法,所以有了方向,便可將自己悟得的武學與其上內功的運行方法相對比,從經脈與穴位上可糾正一些偏誤。


    但妙諦大師等人卻全然是盲人摸象,沿石過河。


    想要從殘缺的一招半式和大堆根本毫無關聯,沒有一點用處的“注釋”當中推演出完整的一套劍法來,這又怎麽可能?


    妙諦大師道:“來,我二人來試試招。”


    他在這俠客島上呆了許久,平常值得談論的高手都已見過,此時來了一位罕見的高手,見獵心喜,起了比試之心。


    妙諦大師道:“我也用這石壁上我參悟出的武功與你比試。”


    他說著,兩掌畫圓,平平推出,雖然招式簡單,但卻蘊藏著一股莫大的力量,將人鎖定在原地。


    “此為老衲從‘閑過信陵飲’中領悟出來的掌法,還請賜教!”


    他雙手漫出,腳步輕轉,仿若閑庭信步,隨手揮掌,攻向顧閑周身各處。


    顧閑卻一直閃避,在其掌風之中不斷飄搖晃蕩,借力後退,遲遲不肯出招。


    “好身法!”


    妙諦大師讚道,隨後他加快了攻勢,一時之間漫天遍地都是掌影。


    “咦。”


    顧閑隱隱覺得這套掌法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麽。


    “小友勿要分神了。”


    妙諦大師輕輕在顧閑身上拍了一下,將之打退了五尺。


    顧閑立即迴過心來,仔細觀察著妙諦掌式中的破綻。


    而妙諦並不管顧閑,似乎隻是自己打自己的,越打越快,越舞越疾。


    不過一炷香,他已將自己全身各處都護住,一掌一掌漸漸揮開,把顧閑逼向了石室的角落之處。


    “掌式越變越多,這是千手如來掌!”


    顧閑忽然明白了過來,難怪他覺得這掌法如此熟悉,原來夾雜了他也會的千手如來掌。


    “又有些不同,不過其中的韻味是相差無幾的。”


    顧閑看準了妙諦迴掌之際,突然出手,以剛猛強橫的破玉拳法出擊,強行打入了那一片掌法空隙中。


    嘭!


    妙諦被逼的不得不以掌去接顧閑的拳頭。


    拳掌剛一接觸,顧閑便將力道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隨後立即抽身遠退,掠向了石室的另一角落。


    “與妙諦戰鬥中領悟境界,《破玉拳法》境界提升一層,目前境界:第九層。”


    妙諦微微側過半步,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是老衲輸了。”


    站在旁邊觀戰的一幫好漢被驚得目瞪口呆,不知生了什麽。


    以他們的見地隻看出是妙諦不斷地進攻,迫使顧閑出了一拳,而後顧閑便被震飛出老遠。


    可是現在妙諦大師居然說是他輸了?


    顧閑輕輕落地,拱手道:“承讓。”


    這其中的勝敗隻有顧閑和妙諦兩人自己知道。他們比拚的不是功力,而是招式。


    妙諦要以繁奧掌法來破顧閑的身法,不過顧閑卻在險中求勝,一擊而中,打在了他的手掌上。


    這樣一來,妙諦的掌法節奏被打亂,便隻能停下。雖隻是一下交擊,但就好比劍砍在蛛網之上,被斬斷的蛛網自然就裹不住獵物了。


    此中意境一領悟到了,顧閑便知道,他要徹底參透這麵石壁上的功法也不太難了。


    妙諦大師定了定神,道:“不知小友是?”


    顧閑道:“忝居五嶽掌門,顧閑。”


    妙諦點了點頭:“原來是顧掌門。”


    他早早便入了俠客島,其實並不熟悉顧閑的身份,隻不過也曾聽此番上島之人提起過,有個印象。


    顧閑道:“方才我觀大師的掌法中似有‘如來千手’的影子,不知是否......”


    妙諦大師道:“顧掌門好眼力!不錯,天下武學,觸類相通。我正是以為那一句詩與我少林的千手如來掌有相似之處,因而悟得。”


    “不信顧掌門與我來。”


    妙諦前麵引路,拉著顧閑到了刻有“閑過信陵飲”的石壁當中。


    石壁上刻畫著一位俠客,正坐在河邊,抱著酒壺痛飲。


    顧閑端詳半天,便看出此上的真正奧秘是那條河流。


    “河流中的道道波瀾線條,應當便是這一副石壁上記載的《太玄經》的內功心法了。”顧閑暗暗忖道。


    但妙諦卻指著圖中那人道:“你瞧他握酒壺的姿勢,他的手指擺放的位置,豈不正是如同千手如來掌的起手式麽?”


    顧閑看去,那人抱酒壺的指法的確是有些與眾不同,尤其是配合起他喝酒的動作來,簡直恍若仙人,暗藏神妙。


    妙諦把上麵的注釋一句一句地讀給顧閑聽,又自己再解說一番。


    然而顧閑瞧了半天,卻隻覺得這人形態瀟灑,舉止風流,這個動作包含著的更像一套身法。


    他立即與妙諦大師爭論起來,兩人翻來覆去地辯了許久,都說服不了對方,隻能暫時休息。


    顧閑走出山洞,卻正碰上花雨。


    花雨道:“怎麽了,你怎麽滿頭是汗,不會是也練功出錯了吧?”


    顧閑一見到花雨,卻忽然明白了過來,暗罵自己犯蠢。


    那些石壁圖上應當的確是蘊藏了《太玄經》的部分真意,不過那也隻是鳳毛麟角,很少的一點罷了。


    隻是群雄都不知道,非以為這二十四幅圖上的圖畫招式,人物動作連起來便是真正的《俠客行》武功,卻不知其中每一幅壁畫講的都是一套武功,全部總和起來才是一部經文。


    僅看到一葉落而欲知天下皆秋者,並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


    所以龍、木島主、妙諦等人縱然是武學修為極深,不得其方,也不可能參悟出真正的太玄經來。


    而每人所學的武功又有不同,對壁畫見仁見智。其實是先入為主,對壁畫招式摻雜了自身的理解,這才爭執不休。


    顧閑一笑,明白自己方才已陷入了與群雄一樣的困障當中。


    “我隻是剛剛與人爭辯了一番,有些悶。你怎麽也出來了?”他問花雨。


    花雨道:“那壁畫上的武功實在太難練了,我到現在才堪堪把‘銀鞍照白馬’的部分殘篇內功修完,就出來散散心。”


    俠客島上的風光甚美,四季溫暖如春,綠樹鬱鬱,鳥鳴嚶嚶,的確是一處極妙的地方。


    兩人相談一陣,走出了水簾,卻又很巧地碰上了蕭泰然。


    於是三人來到一處石亭中,交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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