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兩名侍衛步上前,一臉歉意的向朱漢鈞行個禮,才帶著他出暖閣。


    崇賢這才吐了一口長氣,但似乎想到某件事,他眼裏竟閃出一道笑意。


    而梁寧眼巴巴的看著朱漢鈞被帶走,再見一幹人等都離開了,馬上拉皇帝的手,“皇帝舅舅,你怎麽讓漢鈞去吃牢飯?他可是負責京城城防的人。”


    崇賢反問:“你心疼了?”也應該啦,兩人還有夫妻關係。


    “我……”梁寧語塞,但心疼是真,她也真的很不爭氣。


    “別說了,他逆君欺上,朕乃九五之尊又怎可戲言?他是關定了,你就迴去吧。”崇賢強忍住笑意,撐住一臉嚴峻神色。


    梁寧咬著下唇,難過的向皇帝行個禮,這才沮喪的退出宮殿。


    終於,崇賢再也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場,再抬頭看著雕繪精細的天花板喃喃道:“母後,您是不是也覺得太好了?當初是咱們將寧兒塞給靖王,本以為寧兒是半推半就的,所以怕寧兒不開心外,也擔心他不會真心珍愛寧兒,可現在再也無慮了。”


    他真的確定朱漢鈞是愛寧兒的,因為不滿他下旨讓兩人離異,所以朱漢鈞才會一臉怨恨的看著自己,好像恨不得要剜出他這個皇上的眼珠子。


    但旨都下了,總不能馬上收迴,畢竟,一個皇上朝令夕改,像話嗎?


    唉,這事變得棘手,他得好生處理了。


    陰森的牆麵、冰涼的鐵柵,牢房裏,朱漢鈞靜靜的坐在石桌旁,一支火把高掛在一隅,忽明忽暗,更是詭異,“請往這裏走。”


    他突然聽到獄卒討好的說話聲,還有一陣腳步聲漸行漸近,他起身看出去,就見梁寧朝這裏走來,她身旁的獄卒更是恭恭敬敬的,也是,她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外甥女。


    梁寧走到牢門前,守在牢房的獄卒立即退後一步,向她行禮,也朝牢內的朱漢鈞行禮,再怎麽說他可是郡主的前任丈夫,而且,還是功在國家的大將軍,被皇上封為步軍統領,因此即使身牢籠,他們一幹獄吏都很禮遇他。


    給的牢房很幹淨不說,還弄來桌椅,至於石床是早就有的,不過他們為他鋪上褥子、給了被子,畢竟已是夏末近秋,地牢陰涼啊。


    思忖間,拎著油燈的獄卒已將牢門打開,再識相的退出去。讓這對剛離異不久的夫妻可以好好的說說話。


    朱漢鈞看著梁寧走進牢裏,“我挺訝異你這麽快就來探望我。”


    她氣唿唿的瞪他,“你到底在使什麽性子?你是個男人啊!”


    “就因為我是個男人,才要護衛屬於我的女人!”他一臉認真。


    她倏然住口,但一想到他的愚行,又忍不住道:“不過是女人而已,何況,你有新的可以嚐鮮啊!”她說得咬牙切齒。


    “我隻要你,我無法想像沒有你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事實上,我連想都不願意去想。”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所有的深情都鎖在他的眼眸裏。


    見鬼了,他怎麽選在這種燈光不美、氣氛陰森森的地方說出這種浪漫的話?更白癡的是,她竟然感動的想哭,在他將她擁入懷裏時,還主動的環抱他。


    “公主怎麽辦?我知道她不會放棄的。”


    “我會解決的,穆莎是個善良的女人,隻是太過執著。”他不得不承認就執拗這一點,他是看走眼的。


    是他說的這樣嗎?不知怎麽的,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梁寧總覺得公主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你原諒我了?”他突然問。


    “不原諒!穆莎的事沒解決,你又把自己陷在這裏,怎麽給我幸福?”她仰頭看他,直接吐槽。


    “皇上關我幾天就會把我放走的,這一點,我有把握,不然,他又何必下令不許將我身陷囹圄一事傳出。”他自信的說著。


    “是嗎?皇帝舅舅真的會放你走?”她咬著下唇,還是不放心。


    “因為皇上在乎你,而你在乎我,他不得不屈服。”他笑了,笑得很得意,真的很臭美,但怎麽辦,她竟然認同,唉,她這沒骨氣的笨蛋!


    兩人靜靜依偎了好一會兒,但總是在牢裏,朱漢鈞不希望她待太久,便要她離開了。


    朱漢鈞被關過天牢一事,梁寧誰也不能說,包括自己女兒在內,被問起隻能誑說他忙於朝事,但幾天過去,皇帝仍沒動作,麵對她去求放了朱漢鈞竟無動於衷,女兒又嚷著想見爹,靖王府的老總管又來報--


    “老王爺、老王妃要迴宥城了,他們對王爺的不聞不問,連家也不迴的態度非常不諒解,所以,是否可以請王爺迴家一趟?”


    他被關在牢裏怎麽迴家?不得已,她隻得請老總管先行迴去,再讓女兒跟她迴靖王府。


    “你盡量嘴甜一點,要爺爺奶奶在京裏多留些日子,告訴他們,這些天連你也沒見到爹,爹真的不在娘這裏……”


    一大一小坐上馬車,梁寧嘰哩呱啦的麵授機宜,就是不希望二老對她的誤解更深,卻怎麽也沒想到內憂未解,還有外患。


    車夫與車行經一彎道時,突然有一名陌生男子悄然飛身上車,靠著他並肩坐下,車夫一臉困惑,還沒來得問這是怎麽迴事,男子突然將一把利刃抵在他腰側,壓低聲道:“不想死就照我說的做,閉上你的嘴,往城郊走。”


    “可……”腰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車夫臉色一變,驚恐地低聲請求,“好、好,我還有老婆孩子,求求你,別傷害我。”忍著腰側的痛,車夫迅速的將馬車轉往城郊的方向去。


    好半響,車內的梁寧才驚覺不對,到靖王府的路分明不遠,怎麽還沒到?她不解的拉開車窗簾子一看,一愣,車子怎麽走到山林裏?她往前拉開簾子,“走錯路了……”


    聲音戛然而止,她驚愕的看著一名陌生男子竟一刀砍向車夫,溫熱的鮮血飛濺到她的身上,她倒抽口氣,驚惶的看著男子將車夫踹下地。


    朱佳螢看到這一幕,更是發出尖叫聲,“娘!”


    “別怕,別怕。”連忙將女兒擁在懷裏,看著站在車座的男人,還有兩名從林木間駕著馬車出現的黑衣人。


    見他們圍住馬車,盡管已嚇得魂飛魄散,但她仍力圖鎮靜,“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他們沒說話,其中一人手上拿了一捆繩子,躍上她們的馬車,很快將母女倆的雙手反綁,同一時間,陌生男子拿起鞭子不停抽向馬兒,兩輛馬車在黃昏夕照下,朝著梁寧未知的方向飛馳。


    整整一晝夜,梁寧母女沒迴府,也不見馬車迴來,遣人去靖王府打聽,對方卻告知未見兩人,芙園總管隻得急急直奔皇宮求見皇帝,這一見,皇帝才得知母女倆早已失蹤一天一夜。


    崇賢急忙派出大內侍衛低調的去城內城外找人,並要他們別驚動百姓,數個時辰後,卻得到一個壞消息,迫使他不得不趕緊派人去牢裏將朱漢鈞給放出來。


    金碧輝煌的宮廷內,崇賢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他急急上前,將梁寧母女失蹤,還有剛剛得知道的壞消息一一跟他說明。


    “馬車跟人都不見了,在近郊林子內還發現芙園車夫的屍體?!”朱漢鈞的心頓時一沉,“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你先別急,朕已派人去搜了林子,她們應該是被擄走了,隻是擄走他們的人不知奉誰的命令、目的為何。”


    朱漢鈞緊繃著一張臉,已在思考該怎麽做。


    “朕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把她們母女找迴來--但別驚擾到老百姓,事關她們的清譽與生命……”


    崇賢的話還沒說完,朱漢鈞已經轉身就走,連君臣之禮都沒做。


    他搖搖頭,“算了,其他的,朕再派人處理。”


    妻女遭人綁架,朱漢鈞哪能等待,他精選八名侍衛,一路策馬疾奔往發現芙園車夫屍體的山林。


    經過幾日跋涉,幾夜露宿,載著梁寧母女的馬車來到一處獨門獨院的民房,雖然母女倆仍無法梳洗,但吃、住沒問題,隻不過,他們在此沒休息多久,就又載著她們母女倆上路,也或許是離京城比較遠了,綁匪也拿下臉上黑巾,小聲交談。


    “你們綁架我們做什麽?誰派你們來的?若為財,我可以給更多。”


    “請你們放孩子走吧,她隻是孩子。”


    梁寧一路上都試著跟他們談話,想探出他們綁架她們母女的動機,找點蛛絲馬跡,但他們相當小心,就是不跟她對話。


    而其中一名留著落腮胡的男子,總是以低級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目光甚至還移到女兒身上,嚇得她不得不時時緊緊靠著女兒,不許任何人靠近她。


    然而,一天又一天,她們離京城愈來愈遠了,眼見都已到了更加荒僻的荒郊野外,她還是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帶她們去哪裏,會有人看到她特意要女兒扔下馬車的彈珠嗎?


    時間拖得愈長,梁寧的恐懼感便愈深,尤其綁匪看著她跟女兒的眼神,是那麽不懷好意!


    其中,那名留著落腮胡的男人看她的眼神更是愈來愈露骨,完全不掩飾對她的邪念,她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但一定要先讓女兒有機會逃走。


    此刻,她從馬車窗戶看出去,外麵是一片荒蕪的山巒丘陵,還有一條不小的野溪,她挺直腰身,仔細察看地形,在看到某一處時,眼睛倏地一亮。


    她立即附耳在女兒耳邊說了些悄悄話,朱佳螢馬上搖頭,眼眶泛淚,“不要--”


    “噓……”她額頭抵著女兒的,“娘跟你一樣手被綁著,不能抱你,不然一定緊緊抱著你。”


    朱佳螢也用力點點頭,“我也一樣。”


    “我知道,娘也知道你是個聰穎乖巧的孩子,一定會聽娘的話,是不是?”


    朱佳螢皺皺鼻,但在母親堅定的目光下,也隻能點點頭。


    梁寧吐了一口氣,立即對著馬車外大叫,“可以停一下馬車嗎?”


    馬車停下來了,一名彪形大漢拉開車簾,梁寧立即將女兒內急一事告知,“拜托,她是個孩子,忍不住的……”


    男人看向朱佳螢,見她的確是要哭不哭的,而且小屁股左挪右移,看起來就可憐兮兮的,“去去去!”


    “我不敢一個人去,我要娘陪。”朱佳螢害怕的道。


    “求求你……”梁寧話還沒說完,那名落腮胡綁匪即拍胸脯自願陪她們去。


    “不成!”另一名綁匪也看出他下流的視線都集中在誰身上,“沒時間給你亂搞。”似是帶頭的男子努努下巴指示另一個人,“你去。”


    兩人解開母女的繩子,示意她們往前,梁寧連忙牽著女兒的手,跳下馬車後,再一路往別一邊的山澗走去,監視她們的男人也亦步亦趨的跟著。


    她不容易找了處近溪邊又有塊大石頭的地方,梁寧又迴頭看向男人,“你能再退後一些嗎?小孩子還是不自在,出不來。”


    “怎麽那麽麻煩?”他不耐煩的背過身。


    但半晌,她又開了口,“請你再走過去一點,這麽近,她真的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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