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笙、菊笙……”病床上的姑姑低低唿喚了幾聲。


    靳明珠將俯身,將她的話聽清楚,忍不住落下淚來,姑姑喊的是她初戀情人的名字。


    見姑姑似乎被夢魘住了,她有些擔憂地伸手輕輕搖了盛夫人幾下。


    “姑姑、姑姑……”


    盛夫人喊了一聲,從夢中驚醒。


    她小心地將溫熱的毛巾覆上盛夫人的額頭,擦拭去她額間的冷汗:


    “姑姑,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的語氣中隱隱有著心疼和埋怨。


    盛夫人強撐著笑了笑,說道:


    “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婠婠,我怕是活不過這個冬天了。我不想你們為我擔驚受怕。”


    靳明珠忙伸手捂住盛夫人的嘴,輕聲阻止道:


    “姑姑,不要說不吉利的話,你會長命百歲的。”


    盛夫人搖了搖頭,語氣有些虛弱:


    “婠婠,姑姑想見到你幸福快樂,還想看亦琛成家立業,可這些我都等不到了。”


    靳明珠一雙眼眸中盈滿了淚水,別過頭遮掩住眼中的淚意。


    見她難過,盛夫人忙支起身子,寬慰道:


    “婠婠,別難過,姑姑不想見到你難過,我的婠婠,笑著最漂亮了。”


    她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酸澀,大喊了一聲“姑姑”,便撲到盛夫人懷裏。


    將心頭所有的畏懼、驚慌通過眼淚發泄出來,她恨,為什麽姑姑那麽好的人,要經曆如此可怕的事情。


    盛夫人隻是慈愛地摸著她的背,由著她哭泣。


    許久,靳明珠停止了哭泣,握住盛夫人的手,堅定道:


    “姑姑,現在醫療條件那麽發達,一定可以把你治好的、一定可以的。我不想讓你離開我。”


    盛夫人長久地沉默著,眼眸有些發紅:


    “婠婠,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們,我隻能陪你們到這兒了。我希望你和亦琛以後可以好好活著,姑姑會變成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照亮著你們。”


    “我會指著你和亦琛,在天上對周圍的人說,這是我們靳家的小公主,這是我的孩子。”


    “姑姑……”靳明珠不停在哭泣,似要把眼淚哭幹。


    這個慘烈的消息對她來說就是當頭一棒,她所有的理智在此刻全部崩潰,她不能接受,能做的隻有哭、用盡全力地哭。


    仿佛哭過後,悲傷便會少一些。


    見她如此難過,盛夫人心裏也難受得緊。


    她拍拍靳明珠的手,輕聲道:


    “婠婠,姑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替我去做,這也是我最後的心願了。”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仍堅持抬頭看著姑姑:


    “姑姑,你想做什麽我都幫你去做。”


    “好孩子。”盛夫人將她的手握緊,蒼老的麵容忽然閃過一絲光亮:


    “婠婠,我想讓你幫我找一個人。”


    靳明珠幾乎在一瞬間反應過來,她聽到姑姑說出那個無比清晰的名字。


    “菊笙,我想知道,他當年為什麽背棄了我們的約定,沒來碼頭找我?”想起過往的事情,盛夫人流下兩行清淚。


    “他叫菊笙,是周城人,家中獨子,笑起來唇邊有一個小酒窩。”盛夫人繼續迴憶著。


    靳明珠在筆記本一一記下盛夫人說的話。


    “姑姑,還有其他的嗎?”


    盛夫人搖了搖頭:


    “婠婠,你登報,在上麵寫一句話。”她頓了頓。


    再開口時,語氣中隱隱含了情意:


    “海上月是天上月。”


    “姑姑,我會帶菊笙來見你的。”她擦掉眼角的淚水,承諾道。


    靳明珠將姑姑化了名,將她的故事寫了下來,發表在鼎華的頭版頭條上,在故事的最後,女主角說出了那句話。


    她在最後留了聯係方式,期待菊笙能見到,主動聯係她。


    如此淒美的愛情故事,引起了無數人的感動和共鳴,大家紛紛轉發著,一時間,尋找故事中的男主角一時成為熱搜第一。


    電話一次次響起,靳明珠滿懷期待地接起,核對身份信息後,又失望地掛斷電話。


    直到這天,電話再度響起。


    “喂,你好,我是鼎華傳媒靳明珠。”她輕聲道。


    對方沉默了許久,有些遲疑地開口:


    “知意,她還好嗎?”


    從男人口中聽到小姑姑的名字,靳明珠手中的筆驚得掉在了地上,而後眼眸中閃過一絲欣喜:


    “是你,是你對不對?你是菊笙。”


    迴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似乎透著無限的糾結與傷感,他輕聲應了一聲:


    “是我。”


    長久的努力終於有了迴應,靳明珠迫不及待地開口:


    “你先別掛,聽我說,菊笙,靳雨欣是我的姑姑,她生了很重的病,已經時日無多了,她想見你一麵……”


    她的話被對方打斷,對方急切地問:


    “你說什麽?她怎麽了?”


    “她不是很好。”她強忍住聲音中的哽咽。


    “菊笙,她最後的心願是想見你一麵。你現在在哪?你可以到顧氏醫院嗎?”


    “我一直在京市生活。靳記者,我想見她一麵。”電話那頭有了抽泣聲。


    靳明珠輕聲道:


    “明天早上九點鍾,我在顧氏醫院等你。”


    她怕期待落空,第二天早早地便等在顧氏醫院門口,著急地向遠方張望著。


    時間越來越近,她的心也一寸寸沉了下去,抬頭看見了一位衣著得體的老人,額上已爬上了皺紋,精神看起來很好。


    他的眉心蹙著,隱含著擔憂。


    直覺告訴她,這就是菊笙。


    她正準備開口,對方看了她一眼,聲音充滿了慈愛:


    “靳記者,你和知意長得很像。”


    她輕聲道:


    “從小大家都這麽說。姑姑就在上麵,她還不知道你來了,我們一起上去吧。”


    對方應了一聲,有些渾濁的眼睛微微發紅。


    “我們走吧。”


    到了病房,靳明珠讓他等候在門外,先進入了房間。


    見姑姑的麵容更加憔悴,隻覺得內心被揪緊了一般心痛。


    “婠婠。”姑姑喚了一聲。


    靳明珠俯身,輕輕地抱住姑姑,聲音壓得很低:


    “姑姑,我已經找到菊笙了。”


    對方有些疲憊的麵容瞬間煥發出無限的光彩,她借了力起身,握住靳明珠的手,問道:


    “婠婠,他還活著真的太好了,他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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