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歲聽說流雲今夜會接來淩爺爺,當晚覺都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到半夜,一直在小榻上裝睡的顧長蕭忍不住道:


    “你若實在睡不著,我們去城外等著。”


    錦歲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頭點的像小雞啄米:“好啊好啊!等著,我去廚房拿兩塊熟肉。”


    又從空間拿了兩塊金元寶,這是她特地跟燕十一換的。


    接孩子要帶吃的,接長輩則要帶金子。


    顧長蕭含笑看著她一通忙和,不知為何,看的心裏暖暖的,這種親人之間的關心,他是沒有嚐過的。


    他的至親到是多,可個個都想讓他死。反而是在路上,從季道長身上體會到真正長輩的愛護是什麽樣的。


    “我要不要也準備一些禮物?”顧長蕭被她的熱情感染。


    錦歲笑道:“隨你啊!咱們是去接人嘛,帶點禮物比較好。


    我跟你說,這帶禮物也有講究的,接女子就帶花和甜點,包管她會開心。”


    說到甜點,錦歲又拿了兩塊能量棒,不像她平時給黑虎等人的獎勵,已經截成數斬,而是完整的,才撕了包裝紙拿荷葉包起來的。


    沒想到顧長蕭看到那能量棒,瞬間表情一凝,試探地問:“這種黑糖我見季兄常給黑虎他們吃,從哪來的?”


    錦歲被能接到阿爺和錦安的歡喜衝擊,壓根沒多想,隨口道:“我做的,原材料很簡單的,就是糖和一些幹果熟粉。”


    顧長蕭假裝隨意地道:“這種點心我從未在別處見過,是不是隻有季兄會做?”


    錦歲正想說是的,不過她教給了陳芸娘,已經有改良簡易版在市麵售賣了。


    可她無意看到顧長蕭的眼睛,心中一個激靈,這家夥從不在這種小事上糾結多問,今日卻一再追問能量棒。


    猛地想到一事,當初她和阿爺從蘆葦蕩中救起顧長蕭,匆忙給他灌了藥,簡單包紮了一下,但走時,她給他手裏塞了一根完整的能量棒!


    並且,他還扯掉自己半截袖子。


    錦歲腦子轉的飛快,這人聰明、心細,當時雖是昏迷之中,可他都能扯自己的袖子,肯定能聽到聲音。


    若聽出自己或是阿爺的聲音,再一推測,難保猜不出自己是女子啊!


    她眼珠一轉,張嘴就來:“哪能啊!這就是中原常見的點心做法,我在洛城附近的小鎮上看到自學的。”


    顧長蕭眼中的光黯淡,錦歲故意用調侃的語氣問:“顧兄怎麽會對一塊點心這麽在意?難道是你的心上人給你做過?”


    顧長蕭失笑:“不是心上人,是救命恩人。”


    “我曾被一女子相救,她給我留了一塊一模一樣的點心。若不是她,我早就死在荒野了。”


    錦歲驚道:“哇,那得好好感謝人家,你沒找她道謝嗎?”


    顧長蕭搖頭:“之前是沒法找,後麵是找不到,我連她的長相都沒瞧見,隻隱隱記得她的聲音。”


    他從懷裏掏出那半截袖子:“對了,這是她留下的信物,季兄可知這種料子是哪裏常見的?”


    錦歲:……什麽叫她留下的信物?明明是被你硬扯掉的好不好?


    “這是農家很尋常的麻布,憑這個找不到人的。不過顧兄,你要是找到這個救命恩人,要怎麽感謝她?”


    錦歲非常期待他的迴答,那感覺就像救了一個霸總,等著霸總開支票一樣。


    “救命之恩,自然是重謝!以我現在的能力,不敢誇大,封爵做不到,金銀良田還是送得起的。”


    錦歲試探地問:“若是要萬畝良田千兩金,你給嗎?”


    “當然給!”


    錦歲隻覺心痛的慌,好像自己損失了萬畝良田千兩金一般,我要是不假扮戾王,好好的用淩錦歲的身份和阿爺找到邊城,一樣能當富翁啊!


    我能說那個救他的是我姐嗎?估計顧長蕭不會信……


    “幸好你認識了我!”錦歲斬釘截鐵地說。


    顧長蕭驚喜地追問:“季兄會幫我找到她?”


    錦歲重重點頭:“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


    幸好你遇到上了我,否則你肯定能找到她,現在嘛,你是找不到嘍。


    顧長蕭沒找到接人的禮物,便學錦歲,從廚房拿了一隻荷葉雞給錦安,想想從胸口荷包取出一塊玉佩準備給季道長。


    錦歲一看那玉便知極貴重,忙道:“這不合適吧,太貴重了!”


    顧長蕭笑道:“季道長救過我的命,再貴重也難報其大恩。這塊玉還有別的作用,我的暗衛都認識,邊城不安穩,季道長帶著小安,拿著這個也算有份安全保障。”


    這下錦歲接受了,替爺爺鄭重向顧長蕭道謝。


    顧長蕭又叮囑道:“在朝廷封賞的旨意沒來之前,季道長和小安勿必要守好身份的秘密。”


    錦歲保證道:“你放心,他倆肯定不會說漏嘴。”


    跟你走了一路,他倆都沒告訴你我是女的,就這保密的本事還是靠譜的。


    自從有了魚油,雖然大部份用在製作火器上麵,但還是勻了小部份用來點燈,特別是邊城重建,時常半夜趕工。


    因為戾王開的工錢高,趕工到半夜還有加班費和一頓有肉食的宵夜,工人都很樂意趕工。


    畢竟以前他們給權貴幹活,吃的是清湯寡水,錢少不說,幹慢了還要挨打。


    給官府服徭役更是要自帶幹糧,經常沒日沒夜的幹,累死都是尋常。


    故而這新邊城主路,隔十米便有一盞高懸的路燈,出門根本不用點火把提燈籠。


    顧長蕭提著食物,錦歲抱著兩件新披風,也沒帶旁人,兩人在桔黃的路燈下,信步走向城外。


    偶爾遇到巡邏的將士,或是路過工地,錦歲都會揮手致意。她還教顧長蕭:


    “戾王在邊城的人設我可是做的很好,親民、視將士如手足,你以後也要這樣。”


    顧長蕭悶笑問:“那對士族蠻橫,對朝廷命官無禮,對敵人殺伐果斷,我也要學?”


    “當然!人設不能崩。”


    顧長蕭重重點頭:“多謝季兄指教!我絕不會讓戾王的人設崩壞。”


    兩人相視一望,都暢聲大笑。


    錦歲心中感歎,要不是這人身上背負太多,給這樣的老板打工真挺好的。


    而顧長蕭心想的則是,若能留季兄在身邊,人生將得多少樂趣啊!


    他出生至今,從未遇到像季歲這般鮮活、聰慧又灑脫、膽大之人。


    路過一盞路燈時,聽到哢嚓的細小聲音,錦歲把披風往顧長蕭懷裏一丟,袖子一卷,上前拆開路燈的開關口。


    修那滑輪的齒輪,邊修邊和顧長蕭道:“以後邊城教育,不光要重視文科,理科也要重視。


    看看黑羽營,學三十六計強按著還能讀通,學個物理,我嘴都說破皮了,連個簡單的滑輪都裝不好,一個路燈隔三差五壞,就那幾個人會修。”


    “理科?”


    “就是格物、算學、化學這些。”


    “季兄懂的可真多,以你的年紀,能學通這麽多門,可謂天才是也!”


    錦歲對這種試探已經免疫了,直接拖最大背鍋俠:“我出自道門嘛!我們道門本來就很有研究精神,啥都要懂一點。”


    “你還漏了一樣,我醫術還極高明呢。”


    說完手指那邊工地,一個巨大的滑輪正在轉運:“瞧,在咱們邊城,格物可比四書五經有用多了!”


    “就這個滑輪運重物,省多少人力。”


    顧長蕭沉思道:“季兄說的對,以後我邊城招攬人才,理科上的人才也要重視。”


    據錦歲所知,這個時代極不重理科,在長安你便是數學天才,心算極厲害,最多在戶部、工戶任一小官小吏的,很難升遷。


    能在後世做個建築大師的,在這個時代也就是工部一小官。


    她神秘兮兮地道:“要是能把墨門人弄來,咱們邊城發展的會更快!對了,民間煙花匠也別放過,他們都是改良火器的人才!”


    說話間她修好了路燈,不再晃蕩也沒異響。


    拍拍手:“好了!怎麽樣,本王爺全才吧!”


    顧長蕭失笑:“王爺乃是人間難得一遇的全才!”


    錦歲嘿笑兩聲:“顧大人所言極是!”


    顧長蕭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別動。”


    錦歲摸摸臉:“怎麽了?”


    顧長蕭笑意更深:“讓你別動,越摸越花了。”


    原來是路燈的油灰落到她臉上,都沒注意到。


    顧長蕭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左手,右手掏出帕子,輕柔地為她擦臉。


    早秋的夜風乍起,帶來一股寒意,但此刻這盞路燈下,卻明媚溫馨如春。


    錦歲額前的碎發落到顧長蕭的指尖上,飛揚的發帶纏上他的手臂。


    明明能三兩下擦幹淨的,可他卻不舍得放手,隔著薄薄的帕子,用手指去感觸肌膚的溫度。


    腦海中不斷浮現那一夜,小季道長靠在他肩頭睡去的畫麵,他的手指也是這樣輕撫他的臉頰。


    錦歲順著他的帕子動著脖子,目光上移落在顧長蕭臉上,明暗交疊的燈光,給他的臉投下交暉的陰影。


    眼尾微微上挑的瑞鳳眼,閃著清冽如一汪深泉的光芒,認真看著你的時候,讓人忍不住認為,那是深情。


    他的眼神明明沒有別的欲望,可錦歲卻沒來由地一陣緊張,隻是被這樣注視著,都讓她心慌的厲害。


    不對勁!這種感覺很不對勁!


    她一把搶過手帕,胡亂在臉上擦幾下扔迴顧長蕭懷裏,把披風接過來率先往前走去。


    “快點,別讓阿爺等。”


    顧長蕭怔在原地,握著髒掉的手帕,嘴角微揚,眉梢眼底皆是笑意。


    小季道長,你這是害羞了嗎?


    看到邊城的燈光時,流雲掀開車簾對裏麵道:“準備一下,快到了。”


    打瞌睡的錦安瞬間驚醒,打開窗戶一看,隻見路的盡頭是宛如璀璨銀河般的燈光。


    錦安看的是美景,淩爺爺卻驚慌起來:“這,這是怎麽迴事?莫不是韃子又來了?”


    他跟著欽差團在燕州城郊這段時日,聽了不少韃子攻城的傳說,百姓間傳的最多的就是,戾王怒火焚城,將數千韃子盡數燒死在邊城。


    還有說戾王能引天雷之火焚敵,火燒時伴有陣陣雷鳴。


    總之不管是哪個說法,都跟火有關。導致淩爺爺記憶深刻,一看遠處那點點火光,他瞬間就慌了。


    駕車的將士忙笑道:“道爺莫慌,並不是韃子攻城,這是我邊城特有的燈油,為建設新城日夜趕工,這燈光也就亮上一夜。”


    淩爺爺撫須伸頭細看,忍不住讚道:“這得多少燈油啊!你們王爺可真舍得。”


    他搞不清現在的王爺是顧長蕭還是自家那膽大包天的孫女,隻能這樣模糊的說。


    流雲卻聽懂了,才想起自己還沒跟道長通過氣,起身進車廂,在兩人詫異的注視下他低聲道:


    “王爺還是小季道長,此事要瞞著眾人,別說錯話了。”


    錦安不解地問:“顧大哥沒來嗎?”


    流雲搖頭:“來了,因為一些事,兩人的身份還未換迴來。總之,別說漏嘴。”


    “那,那我喊我哥什麽?”


    流雲像看傻子一樣看他一眼:“喊王爺!”


    又迴一句:“到了邊城你可以找黑虎玩,你倆肯定能成為好朋友。”


    錦安喜道:“黑虎,這名字一聽就霸氣,他是將軍嗎?”


    流雲又補充一句:“你跟燕十一公子也能成為朋友。”


    錦安頓時對未來邊城的生活充滿期待,還不知道他被流雲定義成傻子了。


    淩爺爺很鎮定:“你放心,老道不會失誤的。那顧公子如今是?”


    “王爺的舊衛。”


    正說話間,馬車停下,駕車的將士高聲喚道:“王爺!”


    淩爺爺忙拉開門簾,然後就看到日思夜響的丫頭,眼淚汪汪地站在路邊。


    那一刻,淩爺爺老淚縱橫,這幾個月的路途,比他年輕時闖蕩江湖十年的經曆都要豐富!


    先是獨自一人出門被山匪抓,又和孫女同行找孫子,好不容易找到孫子,孫女又丟了。


    他撫著門框,那聲歲歲差點就喊了出來,張張嘴喊了聲:“王爺。”


    錦歲衝著上前扶他下車,卻什麽都沒顧忌地喚了聲:“阿爺!”


    淩爺爺緊張地看看四周,見那車夫已對走遠,留下的顧公子和流雲都知道內情。


    他不再顧忌,撫摸著孫女的頭,動情地道:“好歲歲,你受苦了!怎麽瘦了這麽多?還黑了。”


    錦歲淚流不止:“阿爺也瘦了,頭發更稀疏了。”


    錦安從馬車上跳下來,直接撲到錦歲懷裏:“哥!”


    背後的流雲輕咳一聲,錦安想到他的叮囑,再次高聲喊道:“王爺哥!”


    流雲:……


    小季道長那麽聰慧,沒想到他弟弟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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