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4)


    (1)


    每個城市都有醫院,而每個醫院都有太平間。


    每個太平間裏麵都有很多具屍體。


    他們的死亡或者帶給生者無窮無盡的痛苦,或者給予了很大程度上的快樂,當然或許還有抓心掏肺一般的——恐懼。


    甄秀現在就是帶著這樣一種情緒走在地下室的通道裏麵。


    兩個小護士正走在她的前麵,可能是因為在這樣的地方難免會有一些膽戰心驚之感所以兩個人一直在不停的說話,好想打發掉那種背上發涼的感覺。


    “這迴劉大爺怎麽這麽好說話,後麵的那位阿姨也沒拿什麽證件和許可他居然就開了門,從前有好幾次有死者家屬要來看屍體,他都堵在那裏,說是證件不全不能進去。”


    “還不是因為那位阿姨要看的是餘家的那位——那可是咱們醫院有名了的,誰不希望趕緊來個人看看他之後順便把他帶走。我估計這位阿姨要是說想把屍體帶迴去估計咱們醫院估計利索的連車都出了,立刻給她抬迴去呢。”


    “可不,都放了快一個月了,再不弄走估計就成了咱們醫院太平間的常駐吉祥物了!”


    “你別說的那麽惡心成麽?”


    “我怎麽說的惡心了,我還是撿著可愛的說呢。”


    甄秀在後麵一聲不發的聽著兩個人在那裏貧來貧去,抬眼打量著這個位於地下室通向最深處太平間的幽暗走廊。


    也難怪這兩個小護士之前說害怕經過這裏,除了因為知道這裏靠近太平間之外,這裏建築的環境也同樣讓人心裏不舒服——畢竟在恐怖電影中編劇和導演最熱衷的幾大場景中,讓人津津樂道樂此不疲的就要數醫院了,而太平間則是醫院中最為令人心生恐懼的地方。


    有人曾經問:假如你在街上看見了早已經死去的我,是會哭著跑過來緊緊的抱住我還是嚇得掉頭就走?


    真正愛著那個人的人一定會抱住他。哪怕他是個虛無的幻像或者更可怕的,他是一個幽靈和鬼怪,但世界上真正愛著你的人畢竟是少數,多數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恐怖的想象空間,假如一旦碰觸到這個底線,那麽恐懼就會應運而生。


    這是一條很長很幽深的走廊,讓甄秀聯想到一個隧道,一個在山區公路中經常會遇見那種山中隧道,坐著車經過隧道口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會條件反射的看一眼立在隧道口旁邊的牌子上寫的隧道長度和隧道名稱。


    有的隻有一千多米,有的則似乎穿過了一整座山。有足足幾千米的長度,人們之所以要把隧道長度記在心中就是為了讓身處黑暗中的自己不會那麽迷茫,前方看不到光亮的隧道出口。車子在隧道中拐來拐去走的並不是一條普通的直線道路,當在一條幾千米的隧道中時,人們會產生一種永遠也出不去的錯覺,而現在,甄秀走在這條走廊中就是這種感覺。當然根據相對論原理。可能走的時間並不很長,可她卻覺得已經走了很久,久到自己可能會在這裏死去。


    這條走廊並沒有鋪地磚,而是最老舊的那種水泥地,或許是因為瓦匠的原因當然更多的原因應該是時間太過久遠,所以地麵上滿是坑坑窪窪的痕跡。


    牆壁上是斑駁的牆皮。應該是許久都沒有再粉刷過了,靠近地麵的部分因為潮濕所以脫落的更多,有些地方還留有曾經長過青苔的痕跡。靠近上方隔了幾米便會有一盞昏黃的壁燈,原本每個之家上麵有兩個白熾燈泡,但是大部分隻剩下一個還頑強的亮著,甚至有些僅剩下的燈泡的燈絲還在不停的閃著,似乎馬上就要生命終結。


    地麵上的影子隨著距離燈的遠近而逐漸拉長、變短、清晰、變暗。有的時候偶爾碰見一盞完好的燈時,地下就會因為兩個燈泡的原因二出現兩個小小的影子。變幻出相當奇異的重影。


    “到了。”一個小護士突然迴過頭來對甄秀說。


    甄秀忙抬起頭,前麵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鐵門,讓她突然想起來以前看德國納粹的紀錄片的時候,集中營中用來關押囚犯的那種老式鐵門。


    “這裏?”她疑惑的指了指那扇顯然很有年頭和曆史氣息的鐵門問。


    那個小護士搖了搖手中的鑰匙說,“過了這扇門就是了。”她把鑰匙費力的塞進鎖眼裏麵,聽聲音似乎是有些鏽了,但估計也不會有人去管這些事情,然後鐵門隨著鎖的打開而發出了極為難聽的“嘎吱嘎吱”聲,開了。


    “我……我很想知道,為什麽咱們醫院的太平間這麽……這麽的……”甄秀努力的向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匯去形容。


    小護士噗嗤一聲樂了,“阿姨您誤會了,這裏嚴格算起來不是我們醫院的太平間了,現在用的太平間在頂層,那裏是十分幹淨整潔的,也經常會有人去打掃。”


    甄秀遲疑了一下,然後問,“那這裏——”


    “這個是我們醫院最初的太平間,後來就停用了,隻是存放一些暫時不會有人來領取的屍體,以及還沒有通過審核的無名屍體。”小護士迴答,“畢竟我們是大醫院,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事,總有一些已經不行了的病人被送過來,說是搶救,其實就是為了在我們醫院的太平間中停放兩天等待火化或者是安葬,所以也是位子有限,像是餘琛這樣的死者,就隻能從那裏挪出來暫時放在這裏了。”


    甄秀被小護士說的“位子”不大不小的惡心了一下,因為一想到一大堆死人都躺在他們各自的位子上的場景真的足夠讓人毛骨悚然。她舔了舔嘴唇,然後說,“可我瞧著咱們這裏實在是有些年久失修,這對安放死者能——”


    小護士一聽就明白了甄秀的意思,立刻笑眯眯的解釋,“阿姨您這大可不用擔心,咱們這裏雖然看起來破舊了一些,燈啊門啊也沒有過來修,但是裏麵的設施還是很好的,這做人也是有準則的不是,拿誰開玩笑也不能拿死人開玩笑吧您說不是,我們可是害怕什麽時候出點事情,傳出去又夠那幫子文人創作一篇鬼故事的了。”


    甄姨訕笑。


    “就是這裏了。”小護士在一閃不大的金屬材質的門前麵停了下來,然後遞給甄秀一個號碼牌,“冷凍櫃的號碼就是這個,您到時候拿好旁邊的手套把冷凍櫃打開就可以了。我們就在外麵,您注意時間。”說完她掏出鑰匙把門打開。


    甄秀愣了一會後才緩緩的伸出手把那個號碼牌借過來,然後走了進去。


    屋子裏麵很暗,但是也能模糊的看的出這個屋子很大,中間顯得有的空曠,然後從自己左側大約兩步多的距離開始就是一排排的櫃子,巨大的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的冷凍櫃。


    每個櫃子上麵都有三個抽屜,分別標注著號碼——裏麵放著什麽是很顯而易見的,在櫃子旁邊放著一打手套,甄秀走過去從中間抽出了一雙,然後走近那些櫃子。


    七號。


    最靠近她的是一二三號,一號是最中間的那個抽屜,然後底下的那個是二號,三號則是最上麵的那個。這麽看餘琛的屍體就放在第三個櫃子裏麵的最中間,甄秀鬆了口氣,這個櫃子高的很,若是被放在最上麵,她就要犯愁到哪裏去半個凳子去了。


    她站在七號抽屜的旁邊,戴著手套的手按在櫃子上麵,似乎隔著厚厚的線手套和櫃子就能感覺的到來自於裏麵的冰冷氣息。


    甄秀定定的盯著那個櫃子,然後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也做好了心裏準備。什麽事情都要經過親眼的驗證。


    手下微微一動,抽屜被漸漸的拉開。


    (2)


    兩個小護士一邊站在門外不停的說話以用來壯膽,一邊也好奇的往屋子裏麵瞄著,因為屋子裏麵實在是有些太暗了,幸好裝著餘琛屍體的櫃子離門比較近,所以她們能勉強看見甄秀刻意挺得很直的後背,和微低的頭。


    “這阿姨怎麽迴事?抽開櫃子半天了,一直一動不動的。”一個小護士納悶的看了一會之後迴過頭問另外一個人。


    “不會是——”另一個小護士頓了頓,然後突然抬了眼睛定定的看著對方,語氣帶著森冷,“叫餘琛少爺附了身吧——”


    “啊——”小護士捂住臉蹲下去渾身發抖,然後就聽見同伴嘻嘻的笑聲,她擦了一下眼睛怒氣衝衝的站起來,“你又嚇唬我!”


    “哈哈,誰讓你膽子那麽小,以後怎麽做護士啊。”


    兩個人正說著,就聽見屋子裏麵傳來很急的腳步聲,然後甄秀就僵硬著臉走了出來。


    “呃——阿姨您出來了?”兩個人以為是自己在外麵嬉鬧打攪到了她所以有些歉疚的囁喏道。


    甄秀的臉還是僵硬著,看起來似乎被什麽打擊到了一樣,她盯著兩個人看了半天,直到兩個人有些受不了的低下頭之後才開口,“我要把餘……餘琛的屍體帶走。有什麽手續要辦麽。”


    ps:


    哎,又要開學了……哎,要考國二了……受不鳥了……死翹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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