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派人跟上去!”


    “是。”


    杜筠婉一路小跑著,將京城裏大大小小的醫館藥廬都走訪了一遍,始終沒有看到那個給他瞧病的老大夫的身影。


    她並沒打算放棄,可實在太餓了。買了兩個包子正要吃,一旁又跑過來兩三個小乞丐。這些孩子衣衫襤褸、麵容憔悴,她實在不好意思吃獨食,隻好把手裏的包子都給了他們。正打算再買幾個省得他們分不均,卻被他們“爭搶”中,還把杜筠婉推了一把。


    這突如其來的一推讓她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都是什麽烏糟事啊... ...”杜筠婉嘟囔著正要爬起來,眼前被一道身影擋住了光線。


    這是一雙精致的紋靴,上麵的刺繡細膩而華麗,仿佛訴說著主人的高貴身份。隨著來人的突然止步,精致的衣擺也合著蕩起的風而微微晃動著,閃爍著點點金光。光影交錯之間,形成了一幅令人目眩神迷的畫麵。


    逆著光,杜筠婉艱難地抬起頭,仰望著這個身影的主人。心中一陣驚歎:他竟然如此高大!


    他的身形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那般高大挺拔,僅是站在那裏,便給人一種難以企及、無法逾越的強烈壓迫感。陽光肆意地傾灑在他身上,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那堅毅無比的輪廓,以及線條分明、猶如刀削斧鑿般的麵龐,如此景象,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令人敬畏的威嚴。


    隻是,與此人的麵容格格不入的,是他的身上居然飄著濃重的藥草香。


    沒錯,這正是大皇子蕭祁雲。


    “咳咳……你,沒事吧?”蕭祁雲掩唇輕咳,語氣溫柔,似乎充滿了關切之意。接著,他竟然親自彎下腰去,伸出另一隻手,想要將倒在地上的杜筠婉攙扶起來。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剛剛觸及到杜筠婉的胳膊時,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渾身一哆嗦,甚至都顧不得腿上有傷、屁股也疼,迅速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


    “沒、沒事!小人皮糙肉厚,可千萬別汙了大人的手。”杜筠婉慌忙擺手,結結巴巴地“拒絕”他的好意。


    逆著光,杜筠婉的眼睛有些睜不開,更何況,她也根本不敢抬頭與蕭祁雲對視,仿佛隻要看上一眼,就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眼前這男子,看起來大約有二十幾歲的樣子,他身姿挺拔,目光銳利,舉手投足間都散發出一種成熟和自信的“魅力”。可這種魅力,對於杜筠婉這個情竇未開的十五歲小丫頭來說,猶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令人望而生畏,根本不敢輕易去“招惹”。


    蕭祁雲先是一愣,而後笑得溫和,詢問道:“咳咳咳……你不必懼怕於我,我瞧你腿上有傷,咳咳……不如我帶你去醫館包紮一下吧。”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杜筠婉心頭一緊。


    她低頭看了看腿上的傷口,可不是嘛,那傷口還真是一直在冒血。可杜筠婉依舊連忙擺手拒絕:“多謝大人,但真的不用不用。”


    說完,她急急忙忙作了個揖,撒腿就跑。


    “你要去哪?”蕭祁雲溫和的追問著,掩唇又“咳嗽”兩聲,見杜筠婉已跑遠,便瞬間收起方才的病態。


    對身側的近衛,沉聲道:“臨淵,跟上她!”


    “是,殿下。”


    杜筠婉一路“逃命”似的跑著,她的心跳得厲害,也不知為何,那高大的男子雖一副病態,待人也寬厚,語氣也平易近人,可骨子裏威嚴的氣質還是令她膽寒。


    這種感覺就像是麵對一隻看似溫順的野獸,即使它沒有露出獠牙,也依然能感受到它潛在的危險。


    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她得再快一些才行,不然“聚仙樓”那邊要出事,她就功虧一簣了。


    已經跑了十幾家醫館了,正前方就是整個京城最後一家了。這一家再沒有那個老大夫的話,她就得從長計議了。


    來到門前,杜筠婉借著腿傷,“一瘸一拐”地正要走進去。一個小藥童跑過來,見她乞丐裝扮,便一臉嫌棄道:“哪來了小乞丐,去去去,到別處乞討去!”


    “大哥哥,行行好!我腿傷了,能不能幫幫我……”杜筠婉可憐巴巴地哀求著。


    然而,小藥童不為所動,反而更加用力地推搡著她:“小乞丐而已,受傷不是常有的事嗎?去找個溝裏清洗清洗就得了,藥錢你付得起嘛!”


    “小哥哥,求求你了……”杜筠婉緊緊扒住門框,努力往屋裏張望,終於在診案後麵發現了那個為她診治過的老大夫。


    此刻,他正給一位夫人把脈,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對門口的吵鬧聲充耳不聞。


    “放開她!”身後一聲厲喝。


    杜筠婉不禁心頭一震,這聲音真熟悉!


    她迴頭一看,果然是他。剛才那個被她撞上的大人,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杜筠婉心中納悶。


    那小藥童一見這高大男子氣勢洶洶的樣子,再加上他身後跟著的那個侍衛一臉冷峻,便立刻停下拉扯杜筠婉的雙手,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邊。


    而此時,正在坐診的老大夫也似乎“恰到好處”地結束了對那位婦人的診治,匆匆忙忙迎上前來:“哎呀呀,真是怠慢了貴人,敢問是來瞧病就醫,還是……”


    “廢話,來醫館喝茶不成?”臨淵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打斷老大夫的話。


    他冷著一張臉,讓在場的人都不禁向後躲了躲。


    “咳咳……”蕭祁雲掩唇輕咳兩聲,緩緩說道:“既然知道自己開的是醫館,怎麽能不讓受傷之人進去呢?難道你們醫館不救人嗎?”


    他的聲音輕柔,語氣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嚴。


    那老大夫聞言,連忙點頭哈腰地陪笑道:“是是是,小童不懂事,驚擾了貴人。貴人請進,請進。”說著,他還做出一個“請進”的手勢,恭恭敬敬地將蕭祁雲迎了進去。


    蕭祁雲從杜筠婉身邊走過時,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進去吧。”然後,他帶著身後的侍衛跨過門檻。


    杜筠婉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禁心頭湧起一股無奈。


    這可如何是好!這位大人突然出現,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她又怎麽能悄無聲息地對老大夫“嚴刑逼供”?可機會失不再來,這次能夠偷偷溜出來已經實屬不易,也許以後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杜筠婉咬了咬牙,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怎麽了?快進來呀!”端坐在圈椅之上,劍眉輕挑、目光灼灼,見杜筠婉並未跟上前來,不禁迴頭望去,一臉“溫柔”地輕喚。


    “那個……”杜筠婉攥著長長的衣袖口,低著頭一步一步磨蹭到蕭祁雲跟前,她聲音細若蚊蠅、幾不可聞,踮起腳尖在蕭祁雲的耳邊說了句什麽。


    她氣若幽蘭,胭脂味隱隱約約,壓不住她貼近自己耳畔說話時,那嬌小動人的臉龐所散發出來的陣陣幽香。


    從未有人如此親近地與自己“附耳”交談,蕭祁雲隻覺得渾身一僵,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說:“我是女子,想問一些婦孺的病症,還望大人行個方便。”


    愣了良久,蕭祁雲才如夢初醒般迴過神來。


    “咳咳……”這一聲清咳不是裝的,其中著實夾雜著幾分窘迫。


    杜筠婉的氣息熱熱的,縈繞在他耳畔,仿佛一股暖流在他心間流淌,惹得他耳根子都紅了。


    蕭祁雲趕忙招唿那老大夫:“帶她去內室看診吧!”


    “是。”老大夫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拱手作揖後,引杜筠婉走進了內室。


    兩人進去後,蕭祁雲一個眼神示意,臨淵會意,從懷裏掏出一個銀錠子扔給小藥童:“今日不看診了,去關門。”


    小藥童歡歡喜喜接過銀錠子,不一會兒就把整個醫館的人清空了。大門一閉,他也乖巧地退至了後院。


    蕭祁雲起身,躡手躡腳地挪到內室門前,耳朵貼在門框上,本想聽一聽她們到底在談什麽。卻突然一個什麽東西扔過來,“啪”得一聲砸在了門框上,嚇他一跳!


    緊接著是杜筠婉的一聲厲喝:“想跑?給我迴來!”


    那老大夫身手挺敏捷!一把拽開了內室門,卻不承想門前站著打算偷聽的蕭祁雲。蕭祁雲還沒搞清楚狀況,但他抬腳一踹,輕輕鬆鬆讓老大夫趴在了地上。


    “哎呦呦!”老大夫揉著被踹了一腳的屁股,艱難地爬起來跪在地上,一會兒朝著蕭祁雲作揖,一會兒朝著杜筠婉磕頭。


    他哭喪個臉,喊得撕心裂肺:“杜二小姐,饒命啊!真不是我想害您啊!饒命啊!”


    蕭祁雲立馬就聽出來個大概,這時小藥童聞聲從後堂跑了出來,臨淵眼疾手快,一刀斃命,而後悄無聲息地將屍首挪到了後堂一個柴房中。


    杜筠婉從內室追出來,看到蕭祁雲幫自己製伏了老大夫,“感激”地頷首迴應。此時,她也沒什麽好隱藏的了,今日若是讓這個大夫逃脫,他日被他去小周氏那裏告發自己,或是在杜大人麵前反咬一口,到那時,局麵隻會比現在更糟糕。


    “杜二小姐?”蕭祁雲故作驚訝地問。


    雖然他早就猜到這女子不簡單,可隻知道她假冒杜家大小姐的名義,卻真沒想到,她會是杜司業府上的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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