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會去告訴銀瓶嗎?司徒雪站在原地看著戰天的背影徹底消失,手心裏滿是冷汗,可是銀瓶早就知道他來了憶紅宵,她是知道的,要去解釋嗎?要去找她嗎?不,好不容見堅持到了這種地步,不行,他不能迴頭。


    司徒雪自己想了一個想法,又不斷推翻,腦子裏百轉千迴,都是為了一個銀瓶。對,他隻需要耐心的等,等戰天找到銀瓶說起他在憶紅宵的事,按照原本和連玉說好的計劃,耐心等待,看那個冷漠寡情的女子,那顆堅硬的心,會不會因為他而泛起一絲波瀾……


    「銀瓶,妳在嗎?」沒有從正門進入冰月樓,戰天施展輕功直接來到玲瓏閣,推開雕花木門,他從來不會這樣沒有禮貌,隻是事出突然,他必須要把在憶紅宵的事全部告訴銀瓶,當然,隻是站在單純的關心她的立場上。


    這輩子,戰天欠銀瓶太多太多,他有必要讓她小心仔細的選擇自己的幸福,如果她不幸福,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償還她的情。或許隻有她幸福了,自己才能徹底的輕鬆起來吧?所以……為了她,哪怕會被厭惡也好,隻要她能夠幸福。


    「你怎麽來了?」


    銀瓶聽到聲音從內室走出,看到戰天不免有些驚訝,她以為自那天以後戰天應該會好一陣子不來找她。


    「我剛才在憶紅宵碰上司徒雪了。」戰天見她出來,焦躁的心情終於得以平複,他看著銀瓶,用很平靜、很緩慢的語調說道,沒有讓人有告狀的感覺,而是單純的陳述事實,讓人根本懷疑不起來。


    銀瓶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問他怎麽會去憶紅宵,又怎麽正巧碰上司徒雪。


    銀瓶表麵上看起來平靜無被,但心裏卻有些煩悶起來,從她親眼看到司徒雪和連玉一起離開,從他沒有迴頭的背影,那種痛就深埋在了她的骨子裏,每想起一次,便痛徹心扉,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終於忍受不住她長久的漠視,準備去找別人了嗎?


    「他和憶紅宵的花魁連玉在一起,似乎很親密,」說到這裏,戰天飛快的看了銀瓶一眼,見她依然沒什麽情緒才接著說:「我覺得司徒雪這個人有些風流,並不是我刻意說他壞話,他明明……」


    戰天畢竟光明磊落慣了,現在讓他在一個女人麵前說另一個男人的壞話,雖是用著光明正大的理由,卻仍是讓他有些為難也有些奢迫,「他明明說過愛妳,還和妳有了肌膚之親,如今卻去憶紅宵找別人,這樣短暫而經不起波折的愛,也許不值得妳……抱有太高的期望。」


    「我沒有對他抱有太高的期望。」銀瓶仰起頭,那脖頸因為上揚形成優美的弧度,高傲的像一隻天鵝,「他要繼續還是放棄,是他的事。」說完這些話,銀瓶才恍然發現自己是在戰天麵前說的。


    她從沒想過自己在戰天麵前會這樣尖銳,是因為戰天所說的話讓她心中隱忍期望破滅了嗎?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可是那一天看到司徒雪險些被戰天所傷,自己卻下意識的出聲喊停;從司徒雪和連玉走後,她在冰月樓中,偶爾往東廂走走,期望著能在路上碰到那個人,聽他嬉皮笑臉的對自己說「好巧」……


    可是沒有,他走了,他和連玉一起走了,連頭也不曾迴。


    銀瓶太自信了,她對自己太自信了,所以戰天對她說這些話,無疑是在她臉上狠狠地賞了一記耳光!


    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吸引司徒雪,所以當銀瓶看到他和別的女人一起離開,才有如此……如此焦躁不安的情緒,甚至,苦悶到近乎窒息。


    「對,我沒有對他抱有期望,我喜歡的是……」她看著戰天,在對方平靜憐憫地眼神中,卻再也說不出「我喜歡的是你」這句話。


    「妳喜歡的是?」戰天微微一笑,見銀瓶走到桌邊坐下,抬手去撫琴。


    「對不起,戰公子……」銀瓶躊躇半晌,才低聲說,「過幾日是一年一度的風月大賽,如若無事,銀瓶要練琴了。」


    戰天聞言愣住,她從來不曾用這麽冷漠疏離的語氣和他說過話。


    從開始到現在,銀瓶對他都是很……親密的,戰天甚至還可以迴想到他每次來冰月樓,她臉上淡淡的光彩和盈滿喜悅的眼睛,可是現在她卻低垂著頭顱,長長地睫毛遮住那一雙靈動的眼睛,她說著拒絕的話,連一眼都不曾看他。


    但是戰天卻微笑了,在這樣被疏離的時候。


    銀瓶她巳經徹底從對他的感情中走出來了,她開始注意到別人。


    雖然司徒雪那個人或許不值得托付,但他對銀瓶卻是真心實意的,愛情裏,總要有一點點的小手段,他承認自己是故意逼迫司徒雪說出真心話,故意來冰月樓告訴銀瓶司徒雪在憶紅宵的事,他們彼此都太過小心翼翼,愛得越深,便越是患得患失。


    或許,他消失的時候快要到了,銀瓶的身邊已經出現了可以保護她的人,她會很幸福。這樣也好,自己獨自一個人慣了,也不會覺得孤獨,隻是……偶爾會寂寞而己,戰天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銀瓶姑娘,那不是戰公子嗎?」


    見他走遠,紅袖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麵色平靜的銀瓶,奇怪她為什麽沒有像之前一樣禮遇的對待戰公子。


    「嗯,是他,」銀瓶淡淡地答。


    「他怎麽這麽快就走了?往常不是都要坐一會兒嗎?」


    「或許是他忙吧。」銀瓶繼續道,腦子裏卻想著戰天說過的話。


    司徒雪在憶紅宵,憶紅宵裏有連玉,連玉精通琴藝……那個女子,甚至比自己嬌柔、比自己會討男人歡心,和她比起來,自己顯得如此木訥和無情,第一次感覺有了自卑的情緒,來自心底的茫然讓她伸手捂住了胸口。


    自卑,高傲冷漠如她,竟然也會覺得自卑嗎?是因為司徒雪?


    過了幾天,一年一度的風月大賽在眾人的期待中終於到來。


    一大早就有人排在花街上,看熱鬧的準備好了桌椅和瓜果,到了晌午時分,人潮己經簇擁了整條花街,各大青樓的姑娘們花枝招展,在人群中來迴走動著,一個動作、一個迴眸,都能讓簇擁的人群失神半天。


    宛言北城共有青樓數十座,其中排名第一的是冰月樓,排名第二的是憶紅宵,排名第三的是相思苑。


    眾人朝時而起,壓肩迭背,看的不過是這三座名聞北城的青樓裏的姑娘,等的不過是才氣震天清高自傲的銀瓶、嬌媚可人繾綣入骨的連玉和異域風情瀟灑豪放的明珠。


    冰月樓的鴇媽媽和憶紅宵的老鴇一早便來了,倆人黑著臉麵對麵站著,想要對彼此笑一個,也是笑容扭曲。


    「我道是誰?這不是冰月樓的李媽媽嗎?」憶紅宵的老鴇扭著肥碩的腰,眉梢抽筋著對冰月樓的李媽媽微笑,心裏卻在暗罵:看妳能得意到幾時,銀瓶那小蹄子哪裏比的上連玉?一會兒就讓妳笑著來哭著走!


    「原來是劉媽媽。」李媽媽迴以一笑,那笑比劉媽媽也好看不了多少,話剛說完就在心裏啐了一口道:呸,一早就看見我了,現在才來裝客套,等等教妳輸著哭迴去!


    兩人心照不宣,再又對看了一眼後徑自離開去找自己的得意台柱去了。


    「銀瓶,妳的曲子準備的怎麽樣了?」李媽媽看到丫鬟的簇擁下梳妝的銀瓶,頓時眉梢眼角都喜氣洋洋的。


    「鴇媽媽放心,自然準備妥當了。」銀瓶答。


    「那就好、那就好!」李媽媽知道銀瓶的性子。


    風月大賽在正午舉行,共分四大項,乃琴、棋、書、畫和一個娛樂項目,娛樂項目可以選擇琴、棋、書、畫之外的,比如跳舞等皆可,從今日正午開始舉行,為期三天。


    眼看時辰快要到了,憶紅宵的連玉已經著裝完畢上了台,銀瓶在台下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古怪。


    連玉是他們冰月樓死對頭憶紅宵的當家花魁,她自然不會不認得。


    往常她是不怎麽在意這些事的,可是一旦想到戰天那天所說的話,她就不禁對這名女子多看了兩眼。


    連玉今兒穿著一件繡著繁華牡丹的長裙,裙尾長長地拖在地上。她雲髫繁複,妝容精致,將她嬌媚動人的五官襯托的更加出色。


    當第一輪琴藝的鼓聲敲響,連玉亦坐在了準備好的軟墊上,她麵前擺著一架琴,是那種通體雪白的玉琴,琴弦精細,在日光的照射下泛著七彩流光,非常漂亮。


    「論琴藝,連玉隻是二等,去年一首『臨江仙』彈得雖動聽卻沒有感情,輸了妳,今日也定然高明不到哪裏去。」牡丹擠進簇擁著銀瓶的人群裏,尖聲開口。


    牡丹的聲音本就細,拔高了之後更是讓人覺得刺耳,尤其是銀瓶明明早己行情大跌,卻還是代替冰月樓上台表演,依牡丹的姿色,認真算來也是第二花魁,卻是連上台的機會都沒有的,怎能不讓她惱怒?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銀瓶不置可否,往日在冰月樓裏,牡丹視她為死對頭,今日卻主動找她說話,大概是因為個人私仇總比不上風月大賽奪冠重要,畢竟牡丹也是冰月樓的一份子,自然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看自家人輸,況且輸贏是小事,丟麵子才是大事。


    「天這麽熱,喝碗冰鎮蓮子湯吧,連玉這一首大概會彈一段時間。」牡丹從一旁的丫鬟手裏端過一碗冰鎮蓮子湯遞給銀瓶,自己則搬了一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銀瓶漫不經心的接過,淺啜了一口。


    而此時,台上的連玉也開始彈琴了,她垂眉斂目,神情端肅,見見在她的指下發出「錚嗡、錚嗡」的聲響,是她正試著音,待覺得沒問題了,連玉才挺直腰背,手指在琴弦上滑出旋律。她彈得是「釵頭鳳」,當日她和司徒雪合奏的那一曲。


    琴聲叮咚,如碎玉冰清,讓人聽在耳裏,心思也不禁跟著她的琴聲而去。這本是一首怨詞,在她指下更是加了三分淒然三分傷痛三分絕望和一分遺恨,一曲彈畢,場下一片寂靜,眾人沉浸在她的琴聲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單是一曲,就己經如此動人!


    去年,連玉的琴並不像今日這般讓人覺得震撼,是因為她的身邊多了一個司徒雪的緣故嗎?銀瓶看著連玉,眸光深邃。


    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心中的嫉恨情緒,彷佛要將她整個人灼燒一般,用著熱烈而殘忍的力度!


    台下的劉媽媽得意的斜了麵有難色的李媽媽一眼,招唿丫鬟扶著彈完曲子的連玉下台。


    接著是相思苑的明珠和其他樓的花魁,有了連玉的第一首曲子,她們再上台彈的曲讓人聽了覺得有些不象樣,眾人交頭接耳,想著就算是冰月樓的銀瓶出來,或許這第一場也要輸給連玉了。


    銀瓶並不是沒有聽到別人的議論,而是她懶得聽,也懶得和人較勁,她從座位上站起,看著鏡中自已精致完美的容顏,一步一步向搭建的華麗繁瑣的舞台上走去,她走得很慢,脖頸微微仰起,腰背挺得筆直,彷佛她不是來參加什麽風月大賽,而是微服視察天下的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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