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不過是人生的意義隨著當前身份不同而改變,如果追求其本質,人生意義或許是追尋真理,尋求解脫,然而,於俗人來說,不過“活在當下”四個字。


    她是俗人。


    再普通不過的俗人。


    她記得,當時白雲禪師這樣對她說:“不落兩邊,不住斷常,不著空有。眾生無我,常是畢竟空,不過惑業相續,隨作隨受,於眾生不可得中而成為眾生。雖然眾生非實而有,卻也存在。”


    說實話,雲歸是聽糊塗了的,佛教當中的很多思想是辯證的,需要對佛學頗有領悟,心境極高才能夠懂得,否則就會陷入迷惑之中,覺得處處皆是矛盾。


    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又從未研習過佛經,又怎麽可能即聽即懂?


    白雲禪師大抵也知道,所以他最後說:“也許一切皆空,一切都是虛妄,然而活在當下,那麽當下所發生的一切事都是真實存在,應當著眼於當下,去解決當下存在的問題,而非看向遠方,落入一切皆空中,此乃空見,亦非真理。是以說,不落兩邊,不住斷常,不著空有。”


    其實這個想法,雲歸一開始的就有,隻是後來,因為太多的原因,她陷入迷茫中,反而忘了初心。


    她不是從一開始就想好要活在當下,做當下力所能及的事情嗎?


    她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陷在迷茫當中,到最後索性坐在那裏什麽都不動。


    今時今日被白雲禪師點出來之後,她便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去做了。


    何必迴首過去?何必展望未來?隻關注於當下,做好當下應該做的事不就足夠了嗎?


    她隻需要知道自己當下做的事情做出的選擇,有利於大部分人,這便足夠了。


    過去大部分人種種不幸並非她促使,未來他們應當如何與她無關,她隻需要竭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便足夠了,她不可能讓每一個人都感到滿意的,她也不可能給每一個人他們想要的幸福,她隻能夠做好自己。


    當她選擇了那一條路,她必定是要扛起那條路上的責任,然而她為什麽要扛起那些不屬於她的責任呢?她為什麽要為了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而停止現在做的事情?


    是,的確,她現在竭盡所能的使這個國家發展強大,或許在未來會讓這個國家去入侵別的國家。然而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發展這個國家的初衷是想讓這個國家內的大部分人能夠過上好日子,而後的入侵其他國家是由當時的皇帝、大臣所決定的,她既不在其中,她又何必將他們的錯誤與罪責攬在身上。


    雲歸隻懂了一句佛語“一切唯心造”。


    所有一切當心思轉換的時候,所有事情才會豁然開朗,在與白雲禪師談心的這些年中,她終於確定了,堅定了自己想要的,既然堅定了,她便不會再猶豫。


    縱然眾生來去,一切反複發生,她依舊會選擇善良走下去。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活在當下即可。


    至於什麽人生啊,未來啊,真理啊,就交給給那些通透的人去想吧,她不過是最平凡不過的人,就老老實實的做著最普通最平凡的事,不就好了嗎?


    明白這一點的雲歸,就像一枚逐漸擦去表麵汙泥的鑽石,逐漸散發出屬於她的璀璨的光芒。


    她為百姓做了許多實事,頒布了許多有用的政策,甚至在幾百年後這個國家依舊沿用著雲歸頒布下來的政策。


    百姓著實從這些政策當中獲益,正因為如此,他們也逐漸意識到了女性並非他們想象中的那樣愚笨無知。


    整個社會風氣一掃從前,男人不再將女人看作私有物品,甚至連牛馬都比不上,而是逐漸看重女性,女性地位切切實實的在提高,越來越多的女童開始讀書,女人開始出門經商,開始考取功名,展露才能。


    一年又一年,整個國家蓬勃向上,經濟發展,兵力強盛,百姓開智,在短短的數十年間一躍成了大國,小國臣服。


    一時之間,周邊各國紛紛效仿。


    為期十三年的遊曆後,宮鳳梧終於結束了遊曆,帶著蔡春鶴迴來,蔡春鶴同雲歸年紀一般大,隻不過因為各人經曆而不同。


    蔡春鶴充滿了朝氣,各國遊曆使她開闊了見識,過去的一些極端想法也煙消雲散,她是極度美豔的容貌,然而在這些年的熏陶下,旁人最先注意到的反而是她灑脫又睿智的氣質,真真是無有閑事掛心頭,隻看著她,便受她感染,覺得這天底下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而雲歸雖相貌普通,這些年來卻身居帝位,縱然她不急不躁,坐在那裏卻沒人敢小瞧。這般說吧,雲歸坐在那裏,旁人便不敢造次。


    兩人見麵的時候,還有個宮鳳梧在。


    宮鳳梧匯報完事情便退下,留著蔡春鶴和雲歸。


    蔡春鶴見著雲歸,隻感歎道:“你這般兇,我都不敢造次了。”


    雲歸喝了一口茶,平穩道:“我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改變。”


    蔡春鶴看了她一會兒,低聲道:“不好說,我覺得你改變太大了,但是看看又好像沒變。”


    雲歸看著她打量了一會兒:“你倒是越來越好看了。”


    “皮囊不過假象。”蔡春鶴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些年來,我在外走,沒有找到一個合我心意的人,我大抵是要失信了。”


    “什麽?”她這話說的不明不白,雲歸沒大聽懂。


    蔡春鶴說:“沒什麽,你幫我找一個人吧。”


    “誰?”


    蔡春鶴摸出半個玉佩:“當年一個小哥哥出現後莫名其妙給了我這個玉佩,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很想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蔡春鶴想了想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我想也許他現在早就不在了,總之,你先幫我找一下。”


    她遲疑了一下:“我這些年來,一直在找他,但是一直沒找到。”


    雲歸當然記得這個玉佩,現在都還在她脖子上掛著呢。


    她問:“你隻想知道他過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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