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笑,眼淚卻啪嗒啪嗒的開始落下來。


    她曾聽聞,西方有獸,若是獨身,便自我舔舐傷口,極為強大,可若是相依相伴,便會為對方所絆,以至於雙雙死去。


    她昔年暗笑這獸的愚蠢,自個兒強大著不好嗎?誰能束住它呢?


    如今卻莫名的明白了。


    假若有個人陪著自己,誠心誠意的對自己好,自個兒也是願意畫地為牢的。


    她乖乖的點頭。


    王將軍不在,那些人雖然是聽命王將軍,來監督雲歸,然而雲歸的一些命令,他們也會聽的。


    他們不過是一群小兵,謹小慎微,行差錯步不得,稍有差錯,小命不保。


    在雲歸的安排下,他們將老皇帝入殮,是上好的金絲楠木,老皇帝早就備好了,當年進入皇宮的人雖然燒殺擄掠了一番,卻嫌棺材晦氣,是以並沒有人動手。


    天黑入殮,快子時時,王將軍就迴來了,隻白著臉道:“其餘大軍快到京都了。”


    雲歸奇怪道:“你著什麽急?”


    “我……我怎麽可能不著急,現在整個京都裏隻有我的兵,最多同時對付三支軍隊,現在七支軍隊在向這裏進軍。”


    雲歸不以為然道:“不必著急,不會有車輪戰,即便有早到的,他們也會等著後麵的其他軍隊。”


    雲歸意味深長道:“不會有人先進城,然後成為眾矢之的。”


    王將軍瞪大眼,吼道:“你是在怪我把自己弄成了眾矢之的。”


    雲歸不惱,隻是敲了敲桌子:“不,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已經完成的很好,我隻是告訴你沒必要著急。”


    王將軍站在那兒,低著頭,燭火照不出他的模樣。


    雲歸見他不走,隻道:“你不用打著提前登基為帝的想法,他們不會退,至多給他們了個平叛叛亂的理由罷了。”


    王將軍鐵著臉道:“你的意思是要任憑他們這樣。”


    “不然呢?”


    “婦孺之見。”王將軍冷哼一聲,轉身跨出門檻,隻丟下一句話,“我是瘋了,才會來找你。”


    雲歸笑了笑,並不以為意。


    太著急的人總是很難獲得自己想要的,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她在腦中推算各種可能結果,以期未來發生任何事,她都可以有法解決。


    她的心很靜。


    她的腦子卻如同生鏽的齒輪在咯吱咯吱艱難的運轉。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思考了。


    對於很多事,她從不願意深思。


    越清醒越痛苦。


    做個蒙昧無知的傻子沒什麽不好。


    然而,這從不意味著她就是個傻子,更多時候,她隻是不在乎不計較罷了。


    她同整個世界是抽離的。


    自媽媽死後,她對整個世界的抽離感越發重了。


    生死也不是大事,以至於連情緒寡淡都正常至極,連帶的忍讓別人,對別人好,僅僅是因為她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怎麽樣,對她來說,都無足輕重。


    就像一個人打遊戲,若是不在乎遊戲裏的一切,哪怕將自己全身神級裝贈送給別人也不會有半分心疼是一樣的。


    此時,她依舊有著極重的抽離感,卻有著必須如此的願望。


    她這個遊戲世界裏的夫君希望她能夠獲取江山,遊戲希望她改變原主結局,遊戲希望她能夠讓蔡春鶴選自己想選的。眾生苦難,被刀兵劫難損傷性命,她也應當想辦法結束戰亂的。


    那麽,為此努力一下也沒什麽。


    她選擇善良,選擇努力。


    僅僅是因為她想而已。


    究其本質,好或壞,努力與放棄,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她僅僅為別人而活著而已。


    她沒有目標,以別人的目標為目標而已。


    聽上去像個提線木偶,可是多少人在世,不是為別人而活?是真切的隨著自己心意而活的?


    她積極的策劃一切,又有什麽錯。


    一夜過去,所有事情演變過後可能通向的結局,她已經在腦中演化結束,並無事情可以阻攔她。


    她看向宮牆逐漸遮不住的金烏,那金光萬道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她眯著眼。一夜未睡,卻頗為精神。


    她如常的生活。


    既已準備好一切,那麽靜等事情發生,豈不正常。


    三日後,王將軍穿著鐵甲,急匆匆來到她的宮殿:“公子教我。”


    雲歸並不為難人:“說說局勢。”


    王將軍便將這幾日局勢紛紛說出來。


    一共十三支軍隊,前往京都,說要救駕,前麵到的軍隊果然駐紮在京都近郊等待後麵的軍隊到來。如今到了三支,有十支在路上,最遲七天後就會到達。


    王將軍最多隻能對付三支軍隊,然而還有十支軍隊等著他,一時之間,他不敢輕舉妄動,又不甘心如此。


    “你可以開城門讓他們進來。”


    “但是老皇帝已經死了。”


    雲歸意味深長道:“正是因為老皇帝死了,所以才讓他們進來。”


    “你是想讓他們爭奪皇位?”王將軍思及至此,斷然否定道,“不行,皇位是我……我家公子的。”


    雲歸自然知道王將軍是口不對心,說什麽是修竹公子的,這天下哪兒有把自己成果拱手讓給別人的。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王將軍是個粗人,文縐縐的詞他雖然聽得懂,但是他考慮的更偏向現實:“坐山觀虎鬥不是不行。但是隨著軍隊進入城中,必定會對城中造成影響。京都是安身立命之本,動不得,動不得。”


    雲歸笑了笑:“京都必定是會進入軍隊,你能選擇的,要麽是主動開城門放他們進來,要麽是被攻破城門,讓他們進來。”


    王將軍咬牙道:“難道就隻有這一條路!”


    雲歸搖頭:“你在擔心什麽,我說過,你聽我的,我定然能讓你獲得你想要的。”


    王將軍看著眼前氣定神閑的人,慌亂急躁的情緒一下子安寧不少,稍微定了下來。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我就信你一次。公子教我。”


    雲歸提筆寫了六步,分別標注了在什麽時間什麽情況下進行這六步。


    好在王將軍雖是小兵出身,但被一路提拔後,也認識到了不識字的苦惱,這些年來還是認得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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