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揮手道:“沒事,咱們也走吧。”


    兩人迴宮。


    下午,祁龍帶來消息,說是老夫人薨了,喪葬三日,全城縞素,此外並不大辦。


    雲歸一切如常。


    過得三日,聽聞秦焱夜夜沉迷歌舞,無心政事。


    老公族雖為自己利益所動,卻也明白,秦焱在,無論如何都是輪不到他們的,何況秦焱這人念舊情,若非惹急了,絕不會做出什麽惡事來。


    各國士子也心有怨氣,他們千裏迢迢來到這麽個貧困的地方,為的可不是些許俸祿同官位,而是為了一個有施展才學的地方。若是君上昏庸無道,那麽一切便是白費。


    這其中,受影響最嚴重的是衛鞅,他本法家弟子,法例律條的更改,往往觸動的是一個國家的根基,會觸動新老貴族的利益,是以,法家之士所有興衰榮辱皆寄予君王一身,倘若君王一旦不再支持,那麽他們往往隻有死路一條。


    秦焱未死,隻是不理朝政,如今衛鞅便隻是被人排擠得厲害。


    衛鞅特意來見雲歸,道:“夫人,鞅請夫人出麵,若秦公仍舊如此,鞅隻能請辭。”


    “我同她關係並不好。”


    “不,秦公私下不止一次說,夫人聰慧程度遠勝於他,常常對夫人稱讚,旁人沒有法子,夫人未必如此。”


    雲歸悵然道:“是麽……我去看一看吧,成與不成,皆是命數。”


    衛鞅道:“秦國漸有起色,還望夫人盡心。”


    雲歸點了點頭。


    雲歸伏了一禮,道:“你誠心為秦國考慮,我為這秦國百姓謝謝你。”


    衛鞅:“夫人言重,我之所所為,皆是為自己著想。”


    雲歸不和他客氣了,這樣客氣來客氣去,不知道要客氣到什麽時候,她帶著衛鞅前往秦宮。


    大殿,舞姿曼妙。


    雲歸看過了太多優美的舞蹈,對於這些,根本不起興致。


    她隻是走向秦焱,秦焱酒醉,卻仍舊記得穿得嚴嚴實實的,俊秀的臉上透著紅。


    秦焱見她來了,拍著身邊座位,廣袖揮舞:“坐。”


    雲歸看了一眼階下女子,個個跳舞,眼神皆落在秦焱身上,雲歸便慢悠悠道:“你若是喜歡,從裏挑一個,給人一個名分才好。”


    秦焱最不愛聽她說的就是這話,她揮手:“都滾下去。”


    宮女麵麵相覷,退下了。


    秦焱招手:“夫人,你過來。”


    雲歸困惑的坐過去。


    秦焱將她摟在懷裏,渾身酒氣,啾了一下她的臉頰,難受的蹭了蹭:“雲歸,我難受。”


    雲歸摸了摸她的臉頰,哄著她道:“怎麽了。”


    秦焱睜著水靈靈一雙眸子難過道:“沒了,都沒了,阿父沒了,大哥沒了,二哥也沒了,阿母也沒了……”


    她小聲的嘟囔了一句什麽。


    雲歸沒聽清楚,嗯了一聲:“你說什麽。”


    秦焱衝她招手,她靠近,秦焱又啾了一口。


    雲歸心道,這小孩兒怎麽喝醉了就愛親人,她擦了擦。


    秦焱被酒麻痹了頭腦,也來不及細想,隻是下意識的生氣道:“她親你就可以,我親就不行。”


    雲歸沒記起來秦焱說的是什麽時候,隻當她酒醉未醒,拍了拍她道:“好了,今夜睡一覺,等明日醒了,咱們再說。”


    說罷,雲歸便要起身叫人。


    秦焱拉住她:“你去哪兒!你不能走,他們都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雲歸好生安慰:“你醉了,我叫人進來抬你。”


    秦焱抱著她,在她脖頸蹭了蹭,耍賴道:“我不要。”


    雲歸靜靜的抱著她。


    衛鞅在宮外束手而立,不聽不聞不語。


    他想,也許他該早一些去找雲歸的,秦公就不至於沮喪低迷這麽久。


    秦焱在她懷裏安靜的睡著了。


    這姿勢並不舒服,秦焱卻睡得很沉,燈火下,雲歸仔細的打量著她,秦焱眼下一片青黑,麵容憔悴,這個外人口中驕奢淫逸不事生產的君王,也不過是個為感情所惑,不知如何是好的年輕姑娘。


    雲歸捫心自問,她如秦焱這個年紀時,將日子過得很糟糕,那時候母親剛死,她痛不欲生,晝夜顛倒,生活混亂。


    可那樣痛徹心扉的事,如今想來,隻剩下一個淺薄的印象,也許再過不久,她連這件事都會想不起了。


    人之記憶,如朝露,轉瞬即逝,鐵了心想要記住,也記不住。


    雲歸歎了一口氣,捋了捋秦焱的頭發,枯坐一夜。


    天逐漸亮了,秦焱也醒了,她看著雲歸已經睡熟的臉,小心翼翼的從她懷裏出來,抱起雲歸放在榻上。


    雲歸腿麻,腿一打直,便一股麻意上湧,她直哼哼。


    秦焱小聲道:“怎麽了。”


    雲歸嚶嚶道:“腿麻。”


    秦焱便小心的給她捏腿,生怕她不舒服。


    好一會兒,麻勁兒緩了,雲歸也徹底清醒了。


    雲歸衝她笑笑:“謝謝。”


    秦焱嗯了一聲,滿含期望道:“你怎麽來了。”


    雲歸有些遲疑。


    昨夜秦焱酒後吐真言,讓雲歸有些自覺自己對秦焱不夠好,一個十多二十歲的姑娘,家裏沒有一個人了,隻剩了自個兒,還要掌管那麽大個國家,一時承受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雲歸本應該這幾日一直陪在秦焱身邊,然而她始終顧慮兔子的話,生怕自己給了秦焱不該有的妄想,才不曾陪伴。


    此時,她卻要直言……對著一個情緒低落的女孩子提什麽國家大事,她再沒有心,也不該這麽做。


    一時間,她難以言說。


    雲歸如此模樣,秦焱很快便反應過來,眼中的期待一時間便消失個幹淨,隻冷著臉道:“你來,不外乎是勸我勤勉政事,做個好君王罷了。”


    她已說出,雲歸自然點了點頭。


    秦焱點了點頭:“若這是你願意的,我如你所願。”


    秦焱說得很認真,也很傷感。


    一時間,雲歸不知如何作答,更不知如何做才是對的,就好似,她怎麽做都是錯的。


    秦焱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我知你一切之意,可我仍舊難免心懷妄想。”


    雲歸無話可說,隻道:“秦君,你尚且不清醒,醒醒酒,莫要叫秦國百姓擔憂了。”


    秦焱勾唇道:“公主總是為國為民,好一副大義凜然,恐怕就從沒喜歡過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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