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麻子想著山下的情況,知道那些事不能給雲歸說,一旦雲歸轉身說出去,那些人知道自己如果把他們的兒女帶到那種地方去,一定會把自己抓起來打一頓,那可不值得。


    他道:“去工廠打工啊,沿海,每個月好幾千呢。”


    “哦,是嗎?”


    “對,他們那不需要太高的學曆。”


    雲歸看著他的樣子,故意詐他:“你騙我。還沒結婚呢,你就這樣騙我,等結了婚,你豈不是要把我拐去賣了?蔣麻子,你不是我喜歡的人。沒有辦法,我被爸媽許給你。我也死心了,尋思著要跟你好好過,可是你如果這個樣子的話。我就覺得很沒必要了。我不要跟你過了。”


    “老子彩禮給都給了,你說不跟我過就不跟我過!薑雲歸,你他媽是在逗我,你迴家問一下。問問你爹媽,他們答應嗎?行啊,不跟老子過可以啊,把彩禮退給我。”


    雲歸對這倒也無所謂,她本來就是詐薑麻子的,根本不是真心打算和他過日子。


    她冷著臉抽迴手,道:“你該不會是在那下麵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本來說一說即可,你怎麽就不答應?”


    薑麻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當即拖著雲歸往屋裏走,嘴中罵罵咧咧道:“反正以後你就是老子媳婦兒,老子先收了你。免得一天盡起一些瞎鬧心思。”


    雲歸在心裏為他判了死刑,長的不怎麽樣也就罷了,心思還如此齷齪,一點都不懂得尊重人。


    不過在山村裏麵的所有人都過著拮據窮困的日子,男尊女卑的思想一代代流淌傳承,縱然是小孩子在這樣的觀念影響下,也覺得女人天生低人一等,應該伺候男人。


    那麽收拾自家媳婦兒,甚至是打罵,也是沒有人管的,別人隻會覺得這是別人家事,丈夫收拾自己媳婦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他們不覺得這是家暴,他們隻覺得是在管教。甚至很多人認為敢打媳婦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這是種極其扭曲可笑但依舊固執紮根的思想。


    擁有這種思想的人,他們不覺得自己的思想有問題,他們認為自己的想法非常對,極其對,甚至麵對別人指出這種思想不對的人抱有極大的惡意。


    這是這幾天來,雲歸在這些人身上看見的劣根性。


    沒有一星半點兒的誇張。


    有光便有暗,這個世上從來不缺那些肮髒惡心的事情。


    隻是,更多時候,人們生活在陽光下,看見那便是陽光燦爛,從而忽視了地上的陰影。


    倘若可能,誰不願意自己眼前所見便是真實呢?


    天是藍的,花是香的,清風拂過,鼻間留下的是一瞬花香。


    可是,更多的人在黑暗裏掙紮,在泥濘裏腐朽,最後同黑暗一起,化成一灘惡心汙臭的爛泥。


    而最為可悲的是,她們從小遭受的那些,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生而為女。


    生而為女,不需抱歉。


    需要抱歉的是那些擁有惡臭思想卻自覺高高在上歧視他人的人。


    雲歸目光冷漠的看著薑麻子,順手摸走了薑麻子家裏靠在門口牆上的小斧頭。


    雲歸一斧頭砍過去,薑麻子背後被砍傷,他鬆開手,正想撲過來,麵對寒光閃閃的斧頭,心裏生了畏懼。


    他衣錦還鄉後,去雲歸家提個親,錢財露白,便讓幾個村裏的癩子窮人盯上了,最開始一晚他沒有注意,結果半夜起來發現有人在撬門,他怕這些人不懷好意為了錢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要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剁了腦袋,那才不劃算,所以放了一把斧頭在門旁邊。他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那把斧頭會被用來對付自己。


    他本就是個流氓混子,在外麵混了這些年,別的倒沒學會,學會的盡是些見風使舵油嘴滑舌的本事。他認慫認的極快,露出個諂媚的笑來:“哎呀,妹子,你這是在做什麽,以後都一家人。快鬆開。”


    雲歸溫柔的笑道:“我也不想啊,可如果不這樣的話,你就不會說一句真話,你會告訴我,你到底是在山下做什麽呢?”


    薑麻子道:“我說了,是在工廠打工。”


    雲歸不說話,斧頭離他近了些。


    薑麻子叫道:“你殺啊你殺啊,你敢動手嗎?你還不是要抵命,我就不信你一個小姑娘敢……”


    雲歸笑得好看極了,斧頭砍破皮,正被人用著勁兒往裏麵摁,一雙鳳眼挑著,帶點兒猙獰煞氣:“薑麻子,你出去十多年了,最近才剛迴來,可能不是很了解我。我這人吧,說聽話也是聽話,脾氣不好也是真的。現在是手,等一下,是哪裏就不一定了?”


    薑麻子認慫是極快的,咋咋唿唿道:“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我把他們帶出去是有別的事,不是去工廠打工。”


    “什麽事?”


    “他們一個個都聽話老實,幹活麻溜,我就把他們介紹去家政服務中心,然後抽服務費。”


    如果雲歸真是生活在山村裏的姑娘,別說家政服務中心這話,就是去工廠打工如果是這樣的話,她都會相信,可她偏偏不是薑雲歸,而是一個不知道自己到底過了多久的雲歸。


    她會信這種鬼話就怪了。


    她挑眉道:“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根本就不會一開始就說去工廠的說法,你現在說恐怕還是謊話。你是真的不怕死。”


    斧頭往他脖頸上移過去,薑麻子看著她沒有一點兒開玩笑的模樣,終於害怕了,一股尿騷味傳來。


    雲歸微微皺眉,極是厭惡。


    薑麻子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說,我說,我帶他們去城裏發廊,女的賣,男的當打手,這個掙錢快。都是一個村子的,他們不會反對,還會幫我的忙。”


    皮條客?


    雲歸微微皺眉,這個山村到底埋葬了多少醜惡的事!拐賣人口,皮條客,男尊女卑,重男輕女,欺辱女性,毆打侮辱。


    後幾條看起來沒有什麽,然而,如果有人在這種毆打下致死呢?這也不是不可能的,村裏的人不把外來媳婦兒當迴事啊。


    村子裏的人不會阻攔不會報警,隻會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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