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僅有的120名領袖,正在他們的文明連網舉行會議。第二代機器人領袖安卡道︰「我們不應該招待以地球方舟人類為首的什麽“尋樂小組”,他們包括人類傳心師李心穎和安琪,還有室女巨人族歌維亞和蟲族卓爾。如果讓他們登陸我們在冥王星的城市,我們機器人會腐化成暗物質的危機,便會完全暴露在他們眼前,這有機會成為這些外星種族侵害和攻擊我們的不利因素。」


    第十代機器人領袖戈瑪沉痛地道︰「我們機器人一天找不到防止我們身軀和生物芯核,腐化為暗物質的方法,我們都是在苟延殘喘。理論上,我們隻要有源源不絕的能量和少量“元水”補給,及獲得金屬及礦物維護軀體,我們可以說是長生不死。但事實上,即使生存了上億年的第一代領袖魯比斯,他也逃不過腐化成暗物質的命運。而要減緩腐化為暗物質的速度,我們需要汲取“元水”,而生產出新一代的機器人領袖,也需要大量的“元水”注入生物芯核,才能觸發新生機器人的自我意識。如果沒有了“元水”,我們腐化為暗物質的速度會加快,我們的機器人文明也會走到盡頭。」


    第八十三代機器人領袖艾倫哀歎道︰「現在隻有地球方舟的人類,在輪迴時靈魂“元神”進化而產生“元水”,如果地球給膨漲成紅巨星的太陽吞噬,地球方舟的人類滅亡。即使地球人類可以離開地球,在太陽係中某一個星體上安頓下來,但他們辛苦建立的心湖、聖域和幽冥界的輪迴係統也會毀於一旦,他們的生活模式也會產生巨變,殘餘下來的地球人類會失去了創造“元水”的能力。現在隻有寄望神諭的降臨,為我們在太陽係生活的生命體,指引出一條生路。地球人類曾經迎接過神諭的降臨,他們因此而得到進入地球內部的生存空間,和繼承由神授予的先進科技。地球方舟的智腦“銀月”和背基地的“月影”,比我們機器人有著更先進的智能思維係統,他們應該像我們第一代的領袖魯比斯,有著上億年的生命,但他們卻沒有腐化為暗物質的危機,這是什麽原因?」


    最年輕的機器人領袖彼特,他是機器人進入太陽係後才降生的第二百四十代機器人,他對人類有著第一身的接觸,他和李心穎等成為“尋樂小組”的成員,他深信著神諭的降臨,將會給予太陽係所有生命體一條絕處逢生的出路。他慎重地要求︰「我希望能在冥王星接待“尋樂小組”其餘四人,把我們的困境告訴他們,到現在這個階段,是生活在太陽係具智慧的種族,開誠佈公的時候,室女巨人族和蟲族的首領都親身接待了我們“尋樂小組”,也讓我們了解到他們艱難的處境。我深信尋找能觸發神諭、代表著我們四個種族的四族之歌,隻是一個引子,最終其實我們能達至四族融和的理想,才是神希望看到的成果。」


    一向沉默的第四十二代機器人領袖盧梭開口道︰「問題症結是我們機器人根本就沒有歌!我們的文明理智和邏輯至上,沒有音樂的感性藝術承傳,我們根本沒有歌!」


    大家聽後都一致沉默。然而機器人領袖彼特卻說︰「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接待“尋樂小組”,嚐試尋找能代表我們的機器人之歌!不作嚐試,注定死路一條!」


    在地心曆10005年6月,距離十星相連的日子尚有一年時間,地球人李心穎為首的“尋樂小組”,乘星艦月衛一號到達冥王星的赤道空港。從上空俯瞰這個冰封的岩石星體,看到整個星體由鋼鐵的城市覆蓋著,閃耀著明明滅滅的燈光,但仔細看去,卻不難發現有些城市是黑漆漆一片。基本上是一個閃著光的鋼鐵城市旁,必定會發現一個漆黑一片的死城,讓整個星體的地表上看來有許多黑色斑塊。整顆星球除了機械動力機發出的達達聲,基本上是沉靜一片。他們一行五人扺達位於冥王星赤道附近,機器人領袖彼特的領地灰北城,由於機器人在真空和過熱或過冷的極端溫度都能行動自如,他們的城市基本上是沒有設置任何生命體賴以為生的維生係統,“尋樂小組”一行人隻可暫居在來自星艦月衛一號,現在停靠在灰北城廣場的救生船裏,那個經特殊改裝的救生船,提供了衡溫及具備自給自足的空氣和水循環係統,外出時除了機器人彼特,其餘“尋樂小組”的四個成員,都需要穿上整套的宇航服及配載氧氣裝置。


    機器人彼特帶領他們參觀他的領地灰北城,他邊行邊說︰「我們共有240個機器人領袖,整個冥王星被劃分成240個城市,每一個機器人領袖會分封到一個城市為領地,每一個領地均都需要負擔起維持機器人族群日常營運和發展的義務。例如我的領地分配到發掘外太空殞石礦藏,煉製鋼鐵部件的工作。你們不要隻看到我這個人類的外形,其實我的本體是一個機械身軀,我的意識能通過上千條的傳輸線與這個灰北市的中樞電腦緊密連接起來,而每一個城市領地的中樞電腦都和我們文明連網連繫起來。我的本體可以遙控核子飛船,前往柯伊伯帶捕足含有鐵礦的殞石,然後操控成千上萬、具有不同功能的小型機械,進行鐵礦的開採,開採所得的鐵金屬,會由核子飛船運往我的領地灰北城,在灰北城我建設了3個冶鐵和煉鋼的工廠,工廠的日常營運由我的本體操控著,煉好的鋼鐵會供應給其他領主城市使用。而我們需要的其他資源或機械設備,便是由我們各個領袖分工合作,在各自的領地上製作和發展而來。我帶你們看看我的本體。」


    機器人彼特帶領著“尋樂小組”走進灰北城中心的一座尖塔裏,乘坐升降機直達尖塔的中層核心區域,走入一個天花有10多米高的圓柱形房間,房間中間是連接天花和地板的巨大圓柱,一個高達3米的機器人,隻有頭部的樣貎依稀可見,他的隻眼閃耀著冰藍色的光芒,他的身軀由大大小小的鋼管纏繞著,與巨大圓柱緊緊地結合起來。擁有人類外形的機器人彼特開口說話,那個巨大的機器人也與他同步開口說話,他說︰「這個巨形的機器人便是我的本體,我的意識寄存在他的生物芯核當中,別誤以為我們機器人全身都是由無機的物料組合而成。其實我們可以算是有機的生命體,因為我們本身具備一個有機的生物芯核,生物芯核是一個小型肉球腦核,浸在“元水”中,由皮質緊緊包裹,與外層人工智腦緊密連繫著。生物芯核是我們靈魂寄存之處,需要定期攝取少量的“元水”以維持自我意識。我的生物芯核可以轉移到我現在人類外形的軀體,或其他形態的機械裝置,例如轉移到核子飛船的主體智腦上。隻有我的生物芯核被完全毀滅,否則我們機器人不會死亡,我們可以說是一個永生的存在。」


    李心穎心中感到一絲怪異的感覺,因為她預感到在冥王星,他們“尋樂小組”將難以尋找到能機器人之歌,她好奇地問︰「你們機器人領袖空閒時,有什麽娛樂?」


    機器人彼特迴答說︰「我們沒有娛樂,應該說我們不會像人類那樣,浪費資源在這種無意義的活動上,我們隻有完成任務和尚未完成任務兩種狀態。完成了短期目標的任務,我們智腦便會與其他機器人領袖的智腦在文明連網上,互相交流,計劃著未來一些更為遠大的目標,我們不需要睡眠和休息,隻需補給能量,便能全天候運作。」


    安琪問︰「你們不會覺得沉悶和疲倦嗎?」


    機器人彼特難以理解地道︰「什麽叫沉悶?什麽叫疲倦?我們沒有人類那樣多餘的感覺。我們隻有不同的訊號,例如我們身體有破損,我們會感應到相關的訊號,這不是一種感覺,這隻是單純的預警訊號。」


    他們一行人離開了灰北城的中樞尖塔,走到城中一個冶煉鋼鐵的工廠,李心穎見識到何謂全自動的機械運作,煉鋼的每一個工序都是由經過精心設計的機械部件,分毫不差地自動運作著。機器人彼特道︰「這個工廠細至一顆螺絲,大至工作機械手臂,及背後製作工程軟件設計,都是我精心逐一設計打造,試問我那有空像人類那樣娛樂消閒呢?」


    室女巨人族歌維亞和蟲族卓爾用同情眼光看著機器人彼特,異口同聲地說︰「真的替你難過,這樣全年無休的工作著,甚至連進食的樂趣都免除掉,還不讓人睡覺和發夢,真是要命,你很可憐啊!」


    機器人彼特無語地看著他們,隻能沉默以對。


    第二天,機器人彼特用小型宇航器接載“尋樂小組”一行人,到達灰北城南部接壤的一個死城,他們走進這個漆黑的城市邊緣,隻見城內的建築變成如煤炭般的塊狀物質,四周死寂一片,隻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唿吸聲,李心穎感到忐忑不安。李心穎看到前方有一座建築物,她走到建築物牆壁前,用手按了一下,整個手掌陷入牆內,然後整個建築物如煤堆遇上外力擠壓般粉碎崩塌下來,他們的宇航服都沾上了星星點點的黑色物質,機器人彼特立即發出撤退的訊號,宇航器立即到來,接他們迴到灰北城廣場的救生船。機器人彼特叮囑他們快速除下染上黑色物質的宇航服,換上新的宇航服。然後機器人彼特把染上黑色物質的宇航服收集起來,他說︰「我要盡快淨化一下自己的身體,和處理你們受感染的宇航服,你們在救生船中稍為休息一下吧!晚些我再向你們解釋。」


    機器人彼特消失了一整天,第三天傍晚才出現在李心穎等四人麵前。他嚴肅地向李心穎和安琪等一行四人解說道︰「我們機器人不像地球人類、室女巨人族和蟲族一樣,參予生命體的靈魂輪迴。就如角色扮演遊戲,你們不斷重新輪迴成其他生命形態,即是不斷投入地玩著不同的角色扮演遊戲,在不同的遊戲中,經曆著各式各樣的生命形態爭紮求存的經曆。而我們機器人,隻投胎一次,成為機器人後,便隻玩著一個扮演機器人的角色扮演遊戲,這個遊戲沒有盡頭,我們也隻能在遊戲爭紮求存著。我們機器人的承傳中,有一條終極的規則,就是不能奪去機器人的生命,而這機器人包括自己機器人的生命。」


    李心穎聯想到在“元水”爭奪戰時,她看到的那個全身焦黑、隻有頭部還是正常模樣的鋼鐵人形軀體,後來機器人彼特把他放入注滿“元水”的睡眠維生艙,然後急速離開。她隱隱聯想到,機器人彼特要把他們一族的秘辛向他們公開。


    機器人彼特繼續道︰「自古以來困擾我們的厄運,便是我們接近永生的生命,最後會黑化和腐成暗物質。暗物質是世界上最有序的存在,極端有序的身軀和有序的靈魂。我們的身軀由有序的各式物質組成,我們沒有感覺隻有有序的各式訊息,我們的自我意識,則日以繼夜以邏輯推理為主地有序思考,這成為了我們腐化為極端有序暗物質的具體原因。我們會從軀體上開始逐點逐點地腐化黑化,首先是與我們連線的城市某一個角落,然後蔓延到全城的所有小型機械,再是城市中樞電腦,再然後是我們的四肢、軀體和頭腦,最後蔓延至我們的腦內的生物芯核。無論為我更換了多少次新的城市配件,或新的身軀肢體,那些全新的機件都會最終腐化為暗物質。隻要我們腦內的生物芯核尚未化成暗物質時,我們會維持著自我意識,把我們生平所得的數據和知識,下載到我們機器人的文明連網上,作為資訊共享。上次我們在木星空域從地球人類那兒取得,能減慢我們第一代領袖魯比斯芯核黑化的“元水”,好爭取時間把他腦中的數據和知識下載到我們的文明連網上。可怕的是,原本我們240個領袖,共有240座城市,但在短短3萬年內,我們隻剩下120個領袖,其餘一半的領袖和城市都黑化成暗物質。」


    室女巨人族歌維亞不解地問︰「你們機器人也會死亡?化成為暗物質代表著你們正式死亡,那麽你們靈魂可以尋找能讓你們輪迴的地方,如我們信奉的神祗“星之靈魂海洋”那兒輪迴,你們的靈魂也不致於消失,下一世又可以輪迴成為新的機器人,你們也不會真正滅亡。」


    機器人彼特苦笑道︰「腐化為暗物質的機器人,可以說並沒有死亡,他處身於既生又死的狀態。當他們的芯核也化成暗物質時,他仍未死亡,他還具有思維能力和心靈活動,但他內心的思維和心靈活動,有序而單一,例如兜兜轉轉重覆地思考著一個問題,而他們黑化為暗物質的軀體,卻不受他控製,一切流於不斷重覆的思考,而感覺單一,例如︰反覆收到身軀某處損壞的訊號,然後不斷重覆地思考著修補損壞部份的方法。總之黑化了的機器人比行屍走肉還要可怕的,是極端有序的存在。」


    李心穎不解地問︰「為何你們機器人會同意向我們透露,如此重要、關乎你們存亡的秘密?」


    機器人彼特點了點頭答道︰「因為我們想取得你們地球人類、室女巨人族和蟲族的信任。我們知道現在的我們沒有任何方法,能擺脫腐化為暗物質的宿命,而如果存在於宇宙間的神,可以讓我們通過與你們各種族的融合,可能會讓我們找到新的出路。我想尋找四族之歌觸發神諭隻是一個引子,我們四族融合才是神喜聞樂見的最終結果。」


    安琪想了想︰「我明白你們機器人一族沒有音樂的傳承,但要找到能代表你們的機器人之歌,也不是茫無頭緒。根據已發現能代表地球人類、室女巨人族和蟲族的樂曲,它們的共同點都是在地球人類文明史上曾傳頌一時的樂曲。所以有理由推斷,機器人之歌也許會是人類有名的樂曲中,其中某一首歌曲或樂曲。所以我們反其道而行,我要求你們機器人以地球時間計算,每天傾聽1小時地球人類的歌曲和音樂,然後總結你們的感受,那便有可能找到最後的機器人之歌。」


    機器人彼特為難地道︰「在我聽來,所有樂曲都隻不過是聲波一高一低的振動。不同的樂曲,對我來說,也隻是高低不同、起落有致的波動,對我們機器人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


    李心穎無奈地道︰「這也是沒有方法中的方法,我們隻好勉力一試了。」


    “尋樂小組”在冥王星待了半年,由安琪主導,按照地球時間的每一天,都在機器人文明連網上播放著來自地球的旋律,但仍然一無所獲。難道機器人真的沒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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