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朝從符塔地底出來,整個人好像都老了幾歲。他看著符塔在落日的餘暉下,拉長著的影子,陷入了沉思。


    林風清站在他身旁,拍了拍他肩膀:“老顧,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說完,他搖了搖頭,擦著顧惜朝的身子,朝符塔一層走去。這是顧惜朝的家事,他雖是顧惜朝的老友,但也無權幹涉。


    顧惜朝朝他點了點頭,看著林風清慢慢逝去的身影,突然大聲道:“老林,如果明天我沒來符塔,通知鎮守,就說顧家叛變!”


    “嗯?”


    林風清迴頭,卻看到顧惜朝有些黯然神傷的眼神,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凝重。認識他這麽久,林風清從未見過這幅狀態的顧惜朝。


    “顧家叛變,滿門上下,一個不留!”


    顧惜朝一字一句的說著,身子卻慢慢消失在林風清的視線。他知道,林風清一定會照自己的話去做……他原本有些佝僂的身影,在林風清眼中,竟越發挺直。他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身形越發虛幻,不一會,已快速消失在林風清的視野之中。


    他去顧家,孑然一人!這份擔當和勇氣,讓林風清無比欽佩。


    “老顧,希望你沒事!”


    林風清歎了口氣。


    顧惜朝的實力,其實相當恐怖。他是個符修,金係的高階符修。整個符塔除了林風清之外,沒人知道,他修為已到練氣十重。


    再上一步,就是“星階符修”,號稱“星修”!


    顧惜朝在符塔一直很低調,以他實力,足以躋身符塔五絕,但他卻一直保持實力。矜矜業業的做好他管事的工作!


    但在地底知道自己親大哥有可能毒害父親的那一刻,這樣一個不苟言笑之人,竟然仿佛脫胎換骨,露出了從來未有的鋒芒。林風清知道,如果今夜他未歸,就說明他失敗。


    失敗的代價,是死亡!


    顧惜朝這輩子唯一的兩個眷戀,一個是他兒子,一個就是他重病的老父。雖然他和顧牧有很深的芥蒂,但顧惜朝從未怪罪什麽,因為他始終覺得,自己做了符塔的管事,沒有為顧家出一份力,父親這般對他,也是情有所原。


    夜色,慢慢降臨。


    顧惜朝的心很冷,如同這吹拂在耳邊的風,冰涼般刺骨。


    兄弟間的點點滴滴,父子間的過往,在他眼前一幕幕閃過。依稀記得,小時候兄弟之間,從未有過什麽激烈地爭吵。哪怕是在未來家主這件事上,三兄弟都出奇的一致,這位子,是屬於大哥的。


    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三兄弟之間,感情在慢慢地疏離。每一次顧惜朝迴家,都是怒氣衝衝的摔門而出。


    也許,這些都是罪惡的根源!


    顧惜朝長唿出一口氣,眼神眯起,看著不遠處的顧家祖宅。思索了片刻,然後抬步,走到了顧家大門前。


    符鑰打開了門,陸青很客氣的迎了上來:“二爺!”


    “嗯!”


    顧惜朝點了點頭,卻沒看他一眼,步子快速的朝著後院走去。陸青看在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疑惑,步子沒有一絲遲緩,手上也拿出了一張傳音符:“家主,二爺到了,直接去了後院……而且看樣子,他很著急!”


    陸青匯報了一遍,顧惜辭此刻坐在議事廳,正在等著自己寶貝女兒傳來好消息。卻沒想消息沒等到,卻等來了顧惜朝。


    “他來幹嘛?”


    顧惜辭皺了皺眉,心中對自己這個二弟,十分不滿。每次迴家都來去匆匆,絲毫沒將自己放在眼裏。


    “不行,我得去看看!”


    顧惜辭心中隱隱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這種感覺,讓他整個人坐立不安。


    ……


    ……


    顧家,後院!


    顧牧看上去老態龍鍾,消瘦異常。此刻躺在一張躺椅之上,目光有些渾濁呆滯。


    “小菊,老爺今晚吃飯沒有?”


    顧惜朝跨入後院,就看到老父好像比前幾天來時,又瘦了許多,趕忙問起服侍他起居的小侍女。


    小侍女看到顧惜朝,趕忙恭了恭身子,嘴一癟,泫然欲泣道:“二爺,我給老太爺換了好幾道菜,都不讓他滿意,這幾天,老太爺幾乎沒怎麽吃吃飯,這話也越來越少了……”


    說完,小菊的臉上,都是懼怕。顯然伺候這樣一個老家夥,小丫頭遭受了很多折磨。她無時無刻不處在擔驚受怕之中,生怕老爺子嗝屁,直接掛了……那自己的小命,也估計沒了。


    小菊也想過要逃跑,但是偌大的顧家,守衛有些森嚴,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顯然逃不出去。


    “好了,你下去吧!”


    顧惜朝倒不會為難一個侍女,朝她揮了揮手,小侍女如臨大赦,趕忙邁著步子飛快逃離後院。


    “爹,還是吃不下飯?”


    顧惜朝拿起旁邊的一碗淡粥,拿勺子舀了一點,吹了口氣,放到了顧牧的嘴邊。


    老家夥猛地睜開眼,啪的一下打飛了勺子:“說了多少遍了,這玩意我不吃。給我去福臨酒樓打包一份好吃的……”


    身子骨雖然看起來不堪,但說話卻很有中氣。


    “爹,先吃些粥墊飽肚子,我一會給你去買!”顧惜朝耐著性子說道。


    “不吃,淡的沒一點味!”


    老頭子倔強的搖了搖頭,顧惜朝手卻閃電伸出,一把握住了顧牧幹如枯槁的手臂,兩根手指搭上了他的脈絡。


    “嗯?你幹什麽?給我放手!”


    顧牧臉上露出一絲不忿,他和顧惜朝之間,一直爭吵,相互之間從未有過好臉色。


    “爹,我替你把把脈,看你這厭食的毛病,到底是何原因?”


    “什麽厭食?我沒厭食,你爹我老了,快死了,吃點好東西你也管?”


    顧惜朝沉默,但老爺子卻還在那喋喋不休的罵著。


    脈象很正常,不像是中毒。不過有的毒,從脈象是查不出來的。顧惜朝翻手,從手臂上拿出了一張測毒符,這是林風清剛才給他的一張符籙。他引動體內的符籙之氣,正欲拍向顧牧的手臂,檢測下父親到底有沒有中毒。


    “顧惜朝,你要對爹幹什麽?”


    一道暴怒的聲音,突然從後院的大門口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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