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仔無可奈何,戀戀不舍鬆了她的腿,耳朵耷拉著爬在水邊,目送她上船。


    蕭湛終於明白,為什麽之前黑仔一直這樣趴著看了,原來它等的不是他,而是她。


    「黑仔迴去吧。」江令宛衝黑仔擺手,催它迴去。


    蕭湛眼波閃了閃:「別院那邊最近不太安生,若是有隻狗看家護院,應該會好一些。」


    江令宛笑著轉頭:「是啊,我覺得黑仔就挺合適的,要不五舅舅帶它到別院去吧。」


    這樣她就能經常見到黑仔了。


    就是不知道蕭湛答應不答應。


    蕭湛隻是笑,不迴答,江令宛還以為沒戲了,等到船快開的時候,蕭湛才對黑仔招手,喊它上船。


    大黑狗撲進了船,興奮得汪汪叫。


    江令宛摟著黑仔,心裏很甜,黑仔是世上最好的狗狗,五舅舅也是世上最好的舅舅。


    二月的京城春寒料峭,清晨太陽升起,鳥雀歡快的歌聲一啼更比一啼響。


    「顧表哥,等等我!」


    隨著一聲嬌鶯般的唿喚,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從宅門內跑了出來。


    少女穿著紅色繡海棠繞領繞袖短襖,下身一襲蝶戀花新葉綠的雲緞裙,纖細的腰肢不堪一握,身段卻並不幹癟,腰肢再朝上衣襟高聳,勾勒出少女的豐盈。


    她快步走出來,臉上帶著笑,明亮的雙眼像一汪泉水,嫣紅的嘴唇像新開的玫瑰,肌膚像雪一般晶瑩剔透,整個人明媚嬌豔,恰是初綻的牡丹。


    這個少女正是江令宛,兩年過去,十三歲的小姑娘已經長成十五歲的美人,比從前更美更甜更嬌豔。


    今日春闈開場,天才剛剛亮,顧金亭就出發要去貢院,正打算上車出發,沒想到她來送他。


    「怎麽穿得這樣少?」他忙迎上去,眉眼含笑,聲音更是溫柔,「不是說了不讓送了嗎,怎麽又來了?」


    他說著嗔怪的話,眼中的歡喜卻是遮不住的,江令宛就笑問他:「原來顧表哥不想讓我送呀?」


    「我何時說不想讓你送了?隻是怕凍壞了你。」


    宛表妹來了,她的心意他都知道。


    顧金亭看她小臉紅了,鼻尖也紅了,漂亮得不像話,像多看幾眼卻舍不得她受凍:「快迴去吧,外頭冷。」


    「別催啦,我把東西交給你就走。」


    江令宛笑眯眯的把一個籃子遞給顧金亭:「這裏麵是我親手做的糕點,底下是給你吃的,最上麵兩塊大的,你進場之前拿出來踩著踏過去,一定能步步高。」


    步步糕,步步高,是宛表妹親手做的。


    顧金亭心潮湧動,微微低了頭:「好,我聽你的。」


    到底是後來的顧尚書,容貌出眾不說,竟絲毫不見緊張神色。


    江令宛見他頭上簪著她送的那根月影梅枝簪,卻十分嶄新,就知道他平時舍不得,隻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才拿出來戴,不由心中一甜。


    「好好考試,以後,會有更多的簪子,你每天輪流戴,就不用舍不得了。」


    那時候,他已經把宛表妹娶迴家了,他也要給宛表妹買很多釵,還要親手給她戴上。


    「我一定好好考試,這幾天你在家等我,別擔心。」


    江令宛甜甜地笑:「我才不擔心,今天下午我跟四嬸去京郊莊子上去,要住十天才迴來。」


    「等十天後迴來,我已經考完了,我一定會考出好成績。」他催她:「快迴去吧,我要走了。」


    嘴上說走,腳卻舍不得動,目送她迴了宅門,他才上了馬車。


    春闈科考,他準備了兩年多,早已成竹在胸。昨晚,他跟母親說了想娶宛表妹的事,母親一開始雖然不太讚成,可聽他解釋之後,也就同意了。


    如今萬事俱備,隻等考完張榜,他就登門提親。


    顧金亭毫無負擔赴考,卻不知顧太太已經把江令宛給恨上了。


    昨晚是靠前最後一晚,顧太太想著第二天考試需要精力充沛,就去催顧金亭睡覺,卻沒想到顧金亭跪了下來,跟她說,想要娶江令宛,等春闈出了結果就提親,求她成全。


    顧太太當時腦子都炸了,她知道顧金亭對江令宛有意,所以提起江令宛她總是冷冷的,就是為了告訴顧金亭,她不喜歡江令宛,這門親事她不同意。


    後來顧金亭果然不提了,她以為顧金亭知難而退了,就放了心,卻沒想到在考前一晚,顧金亭會求到她麵前來。


    她的兒子,她養了十九年,除了給亡夫與先祖磕頭,從未跪過旁人,如今卻為了江令宛,為了一個女人,跪著求她。


    明知道她不喜歡江令宛,明知道她不同意,卻還是把話挑明,還是來跪求。


    他不是求她,而是逼她啊。


    因為明天就是科考日了,為了這一天他十幾年日夜苦讀,她若是不答應,他心神不寧,十幾年辛苦毀於一旦。


    他拿自己的前程逼她答應。


    她的兒子,最是懂禮知禮,什麽時候學會了這樣的手段,來逼迫她這個母親。


    顧太太心痛如絞,卻耐著性子說:「不是母親不答應,而是三小姐一向受寵,我們家境貧寒,她又如何能看得上我們呢?亭哥兒,母親知道你喜歡她,可你與她,門不當,戶不對,貿然提親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她拿帕子按住眼角,十分難過:「隻怪你父親去世太早,怪母親沒用護不住家業,要不然,你也不至於連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都不行。」


    顧金亭當場就沒再說話了,她以為自己的眼淚奏效了,不料顧金亭卻說:「原來母親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不答應我跟宛表妹的親事的,我還以為母親不喜歡宛表妹。」


    「三小姐長得漂亮,又有才學,這樣好的女孩兒,我怎麽會不喜歡她呢?」顧太太歎息,「隻是婚事,不是我們喜歡就行的啊。」


    顧金亭握住顧太太的手,竟然笑了出來:「母親不用擔心,隻管替我張羅,這門親事宛表妹會答應的。」


    他眼中笑意滿滿,一派成竹在胸。


    顧太太腦中就湧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測,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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