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桌上的玉佩,雙手捧給蕭湛:「請五舅舅收下。」


    小姑娘才到他胸口高,因為身高的差距,她不得不仰著頭跟他說話,精致美好的下巴微微抬著,纖細修長的鵝頸弧度美麗,白皙如玉,讓人移不開雙眼。


    而她待著期待的眼神,等待她接受的模樣,更令他怦然心動。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蕭湛笑著接過玉佩,笑容從若有若無到明朗耀眼,漂亮的桃花眼也彎了起來。


    九月三十,南北商行盤賬。下午,大掌櫃顧九承與掌管物料的主事陳八榮來到白雲寺麵見蕭湛。


    「我的手書?」蕭湛哂然一笑,「陳八榮會犯這樣的錯誤,我尚可理解,怎麽你也犯起糊塗來?」


    顧九承與陳八榮對視一眼,紛紛從彼此眼中看出驚駭來。


    顧九承神色肅然:「主子,您還是先看過了再說。」


    他鄭重的語氣,重視的態度讓蕭湛立直了脊背,伸手接過他奉上的紙箋。


    紙是他慣用的絲宣,紙上筆鋒挺健,分明是他的字跡,不僅僅是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點捺鉤畫沒有一處不一樣,竟然連他平日寫字的小習慣都模仿到了精髓。若非他知道自己沒寫過,恐怕也會認為這是出自他手。


    「說說吧。」蕭湛正色凝神,「當時的具體情況。」


    「是。」陳八榮心頭沉重,畢竟貨是從他手上丟的,便仔仔細細迴憶起那天的事情來:「……一個小姑娘,十二三歲模樣,圓圓的杏眼,雪白的皮膚,容貌萬中無一,嬌滴滴、冷冰冰,老練精明,花團錦簇……明天便是跟她約好再次來取玉石原料的日子。」


    又好看又難纏,斜眼看人的樣子,跟人說話理所當然的語氣,跟主子有五六分的像,給他留的印象太深刻了。


    陳八榮忐忑不安地匯報完了,半晌沒聽到主子說話,便惴惴抬起頭來,見主子凝重的神色已消失不見,臉色不僅和軟嘴角還噙了一絲微笑,頓覺萬分驚詫。


    「真沒想到……」蕭湛低低的笑,笑容暖若春風。


    她的膽子怎麽這麽大!


    身邊竟然藏了這樣一個人。


    這麽短的時間就能想出這麽個主意,怪不得敢拒絕他的幫助。


    「我知道是誰了,的確不是你的錯。」蕭湛和顏悅色地吩咐,「控製京城的玉石原料,全部屯起來,一塊也不要朝外賣,誰出麵都不行。」


    他想了想,又交代了幾句:「若她明天來提貨,不要與她鬧翻,你隻管好生接待,就當她拿的的確是我的手書般處理。隻是玉料不要給她,也不許拒絕,隻一味拖著便是。」


    陳八榮如蒙大赦,躬身退去。


    次日便是六日之期,江令宛如約來取玉石原料,陳八榮恭恭敬敬、客客氣氣:「東家吩咐我們盤一盤玉石原料的庫存,盤貨期間,暫不對外出售。」


    竟然這樣不湊巧!


    江令宛便問他:「盤貨需要多久?」


    「少則兩三日,多則四五日,總歸需要幾天時間的。」


    陳八榮既然能做到這個位子,眼明心快自不必說,蕭湛前後反差巨大的態度無不證明這小姑娘來曆非凡,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所以江令宛的問話,他迴答的不太確定卻又讓人挑不出錯來,真是滴水不漏。


    「那我過幾日再來。」


    然而,沒等到江令宛再次來南北商行,一個讓玉石行當抖三抖的消息就傳進了她的耳中。


    外麵盛傳,說南北商行的行主商行的行主打算不再零星給供貨,準備專門供給盈玉堂杜家,然後讓其他人都從盈玉堂拿貨。


    也就是說,以後盈玉堂會壟斷玉石原料,其他玉鋪若想拿到玉料,全要看盈玉堂的臉色行事。


    聯想到近日波瀾不斷的玉石市場,還有南北商行說要盤貨的舉動,江令宛覺得這消息絕不是空穴來風。


    若傳聞成真,那玲瓏玉坊以後怕是更艱難。


    江令宛與梅雪娘俱不敢懈怠,時刻關注著市麵上的風吹草動,江令宛又交代柳絮,緊緊盯著盈玉堂的幾位掌事人。


    接下來一段時間,玉雕件的價格一漲再漲,幾乎是一天一個價格,短短幾天便翻了兩倍,隻因原料停售,各玉石鋪子的庫存都被消耗完了,沒有新的玉雕件上市。


    就在各玉石鋪子都吃緊的時候,盈玉堂突然上了一批新玉雕,而柳絮也帶來了有用的消息:「……打聽到這次盈玉堂的玉石原料是二老爺采購迴來的,二老爺名叫杜騰,人稱杜老二,我跟蹤了杜騰幾日,發現他最近半個月,每隔一天便會去一次清音小築。每次去的時間都很固定,路線卻不盡相同。」


    「不過他每次去之前,都會先去錢莊,然後再七拐八拐,由杜家的大車換成不起眼的小車,從後門光顧清音小築。好像是知道有人跟蹤要把人甩掉一樣。」


    江令宛一聽就明白,杜騰八成是拿到了南北商行的玉石供應,傳聞有一部分是真的,卻又不完全是。


    若真的讓盈玉堂壟斷,杜騰現在隻會高調宣布,恨不能滿城皆知,絕不會這樣神神秘秘。


    他分明是知道了拿玉石的途徑,卻又怕同行知曉,來分一杯羹,便這樣鬼鬼祟祟的。


    能讓杜騰這樣謹小慎微的,恐怕不是旁人,而是主子。


    江令宛目光一閃,心裏有了打算:「杜騰是昨天去清音小築的?」


    「是的。」柳絮道,「今天他不會去,下次去便是明天。」


    「明天便是休沐,我們去一趟清音小築。」


    第二天,江令宛早早在清音小築後門等著,不一會杜騰果然露了麵。


    這個杜騰,能跟蕭湛做生意,如今又攀上了主子,的確有幾分本事。


    主子跟前世一樣,深居淺出,等閑不出來見人。她想早點接近主子,提醒他以後會遇到危險,憑主子的機警,他一定可以避開前世的禍事。


    這一次,她模仿主子的筆跡去騙玉石,其實也是想打草驚蛇,讓主子露麵。


    沒想到事情會鬧這麽大。


    不管怎樣,主子總歸是露麵了,她最初的目的也達到了。


    「杜二當家。」江令宛拱著手,笑容滿麵迎上杜騰,「許久不見,二當家風采更勝昔日,卻不知是否對我還有印象?」


    杜騰先是一愣,接著哈哈一笑,十分爽朗:「原來是你這位仙女小朋友,我們上次在這裏見過,你今日想玩什麽,隻管記在我杜老二賬上。我今日約了人,改日再找你來玩。」


    「二當家約的是南北商行的人吧?」江令宛開門見山道,「實不相瞞,我今日也是為此人而來,隻是苦於沒有門路。二當家古道熱腸,勞煩帶我一帶,我江令宛記著您的情,他日必有厚報。」


    哎呦,小姑奶奶,我怎麽敢讓您報答?蕭五爺可說了,隻要我今天把您領進去,以後玉石原料就會照常供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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