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正站在一群人數丈外,那群人正像野獸一般瘋狂的撕打。


    這群人已經精疲力竭,出招全沒了章法,淩亂得很,好像心中隻剩下殺死對方這個意念,憑著這口氣仍然不願停手。


    當中一個披頭散發渾身血跡的男人與數撥同顯不是同一陣營的清兵不斷用手中的刀劍向對方招唿。


    也分不清是敵是友,隻要是眼前還有能動彈的活物他們就認為對自己構成了威脅,必殺之而後快。


    九難歎了一口氣,展開了身形衝了過去,一如天馬行空,白駒過隙,就隻見到影子一閃,九難就探入了戰群中。


    沒有多事,隻是揪著那個女子的後領將她扯離。


    可那個女子猶自不肯放棄,哪怕被九難拉著還一麵唿喊著,希望鄭克爽能迴去轉意。


    不得已,九難隻得點了她的啞穴,讓她無法發出聲音。


    迴到麵前,眾人定睛打量,女子麵容嬌美,與朱紅枚、蘇荃各擅勝場,可以說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正是阿珂。


    阿珂快瘋了,等九難鬆開了她,她仍然掙紮踢踹著,看向九難的目光充滿了怨恨。


    一個像精靈一樣無暇的女子,卻如此卑微地愛上了鄭克爽,是真愛嗎?


    朱紅枚看不下去了,解開了阿珂的穴道,一把將她揪起來,口中斥道:“看清楚,這是你心中的鄭克爽嗎?哪一點值得你性命相托?”


    阿珂先是一愣,然後便嗚咽起來,越哭越大聲,卻苦無眼淚,她的嗓子早已經沙啞,估計是渴極了,連一絲多餘的水份也榨不出來。


    雙兒忙將水袋遞了過去,阿嗬一邊幹嚎著,一邊將水袋傾過來,猛地朝嘴裏灌。


    喝得太急她又嗆了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朱紅枚卻並沒有放過她,繼續罵著:“你喜歡的隻是你心中自己塑造的虛影,是你的好勝心自尊心作怪,你真的喜歡這樣沒定力沒出息的男人嗎?”


    阿珂這會不嚎了,有了一袋子水下去,她的眼角終於冒出了一滴濁淚。


    此情此景,讓在場的幾人心裏堵得慌,就連洪熙官和韋小寶這樣的也鬱悶著不作聲。


    倒是一直不哼不哈的糙漢子茅十八突然間心軟起來,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嘴:“不就是個執念嘛,下了注,輸不起,越下越大,都忘了一開始想的是什麽了。”


    阿珂聽聞後忽然打了個嗝,頓時收住了聲息。


    九難幽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是為師對不起你,為師因為嫉恨你父親將你劫走,從小就讓你性情偏激,為師還一直不肯教你內功,讓你空有招式卻沒有戰力,成了個花架子,你心氣高,一直不說,但你從來沒有放棄過,總想著有一天能成為比為師更厲害的人,自己不行你就想靠著男人,唉,你錯了,為師也錯了。”


    阿珂哇地又哭了起來,這一次豆大的淚水連成串地往下掉,好像一下子打開了幹旱的泉眼,止不住了。


    茅十八慌了神,忙把自己腰間的水袋解了下來遞過去,這麽哭可是很傷身子的。


    韋小寶跟洪熙官打了個眼色,裏麵可包含了太多內容。


    洪熙官還開著網:“順其自然吧。”


    他又看向戰場,鄭克爽和那些清兵都倒在了地上,再也打不動了,估計很快就會變涼。


    可也沒有人可憐他,怪得了誰?守不住自己的心念,野心不會變成動力,隻會變成勾魂的勾子。


    朱紅枚搖搖頭,四下裏望了望,發現並沒有自己關注的目標,默然無聲地掉頭走了,沒眼看。


    估計今夜能將京中近十萬的清軍全葬送在這裏,為這一批大清寶藏賠葬。


    九難、雙兒、沐劍屏以及蘇荃跟著朱紅枚走了,洪熙官等三個男的卻留了下來。


    茅十八倒不是想參戰,他隻是見阿珂有些可憐,也不知為什麽就想照顧她一下。


    洪熙官用了傳音入密:“阿珂的生身父親是李自成,她的親生母親是陳圓圓,要不要告訴她你自己看著辦吧,暫時她就托付給你了,照顧好她。”


    說完洪熙官就信步繞著戰場走了過去,他看見有一波人馬也駐在了戰場邊上,人不多,隻有兩三百,守著一個滿清將領,不進也不退。


    是康親王,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也在嚎著,走過去靠近了能聽到他不斷地喃喃:“完了,全完了,大清完了……”


    洪熙官的動靜讓康親王的衛兵又擎起了手裏的刀槍,卻並不敢擅自行動。


    倒是洪熙官的話語傳了過去,雖不大聲,卻像射入了他們的耳朵。


    “很快天地會就會引兵京師,雖然我們曾經兵戎相向,但不是所有的滿族人都該死,重光朝倡議五族共和,隻要手裏沒血債就還能聊,如果康親王有意的話,到時請來找我,鄙人天地會總舵主洪熙官,恭候大駕。”


    康親王眼一瞪,目眥欲裂地盯著洪熙官,卻最終頹唐了下來,向著洪熙官拱了拱手,領著他的兵丁走了。


    洪熙官敢孤身前來,一定有把握全身而退,康親王也留不下他,倒是給出的這條路,在絕境中不失為退路餘地。


    隻不過康親王知道,就衝手裏沒血債這一條就跟他沒相幹了,還是收拾收拾早早地去草原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草原上的風沙雖然難熬,可吃沙子總比吃刀子強。


    又轉了半圈,師徒二人終於見到了馮難敵,他受了傷,被天地會的會眾救了出來,正在一處山坡上喘氣休息。


    而他的旁邊,馮錫範早就斷了氣。


    見到洪熙官馮難敵有些慚愧,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華山派的掌門最終沒有擋住誘惑,輕身犯險,差一點全軍覆沒,這一點上,他不如歸辛樹,落了俗套。


    洪熙官也沒有刺激他,假裝不認識,隻向會眾們交待了一聲:“將馮錫範就地埋了吧,他喜歡榮華富貴,就讓他跟財寶在一起。”


    別的也沒有什麽好看的了,師徒二人離開戰場,迴去的路上韋小寶終於憋出了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嚴晶心?是真愛嗎?”


    洪熙官舉頭望明月,指著自己的心悵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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