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晶心倒是念頭通達了,在訓練基地裏打“沙包”打得痛快。


    嚴勵想拉開她跟魏溯難的距離,殊不知她也能在夢境中拉著“小媳婦”去京城蜜月旅行,心裏爽著呢。


    嚴晶心不但繼承了老媽的“母暴龍”體質,還跟嚴勵一樣有考據癖。


    魏溯難覺得剩下的情節對功夫的幫助不大,用他的話說就是:“老去虐npc有何意義!”。


    可嚴晶心卻認為恰恰相反,這段不起眼的情節反而蘊藏著一個大寶藏。


    電影裏的八卦掌李千坤無疑就是以董海川為原形的,但這個情節觸發了一個與現實的衝突。


    真實的董海川後來是跟楊露禪成了知己,也確實呆在王府裏,但那是肅王府而不是什麽惇親王府,時間也不是夢境裏的時間點,而是幾十年後。


    也就是說,生拉硬套關公戰秦瓊的劇情觸發了夢境的修複能力,它又變得貼合現實了。


    楊露禪在夢境裏牽扯到的角色變成了智親王,也就是潛邸的道光,而且還牽出了東印度公司和天地會。


    這個變動讓嚴晶心產生了聯想,後世認為八卦掌為董海川所創,現在嚴晶心覺得不盡然。


    也許董海川是改良了八卦掌,但是很明顯八卦派的八卦掌已經趨於完整,距離嚴晶心會的差距並不太大。


    隻是後世的八卦掌多了些純柔的成分,嚴晶心猜測多半是受了楊露禪的影響。


    那麽問題就來了,這位身份神秘的李千坤到底是何人?


    再聯想到董海川被生拉硬套地安上太平軍臥底的身份,嚴晶心的思路就搭上了。


    董海川應該有隱藏的身份,但不是什麽太平軍,而是天理教徒。


    因為太平軍的功夫路數跟八卦掌不一樣,天理教卻是正宗的八卦派。


    按董海川的年紀推算,此時他壓根就不可能在京城,他比楊露禪還小三歲呢。


    楊露禪曾經問過老趙頭,他也不知道有李千坤這麽一號人物,十分可能就是前任的教主李文成留下的餘蔭,都姓李,安排自家人進京臥底說得過去。


    同時老趙頭不知曉也很合理,天理教的組織很鬆散,除了河南天理教,還有山東教、河北教之分,下麵的分舵更是難計其數。


    而且天理教平時傳教拉人頭也很隨意,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了。


    即便是這一次起事,也是各自籌劃,僅約定了一起在京城匯合,很有十八路反王誰先進長安誰坐莊的味道。


    現實中河北天理教的林清沒等來李文成,便帶著不足二百人攻進了紫禁城,結果嘉慶躲到了避暑山莊,林清什麽也沒做成,坐了坐龍庭就跑了,後來還被抓住了。


    必須有人指引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嚴晶心大膽推測,這位李千坤便是董海川的授藝人,是天理教在京城的內應。


    李文成被老趙頭篡位奪權,李千坤可能就沒收到風,事敗後他躲過了,然後再傳了董海川,這才有了八卦掌的流傳。


    為了避嫌李千坤當然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八卦派的人,索性讓董海川說八卦掌源於自創。


    結合智親王與東印度公司之間的交易,楊露禪都懷疑李千坤是不是徹底投靠了智親王,甚至京城這個坑就是在智親王指使下挖的也說不定。


    楊露禪也不確定進京會碰到什麽突發狀況,可進京能弄清楚八卦掌的傳承,也能了解清楚天理教的前前後後,對於嚴晶心來說是很有誘惑力的。


    她已經弄清睡夢羅漢拳到醉八仙的傳承關係,也明白了無影腳跟降龍十八掌的淵源。


    搞清楚自己最熟悉的八卦掌的來龍去脈,當然對嚴晶心有很大的幫助。


    趙無極的先天罡氣不一定純粹地來源於八卦掌,就楊露禪了解到的,八卦派手裏應該還有些東西沒落到趙老頭身上,而是隨著李文成的隕命消逝了。


    如果進京能補上這一截,那幫助就大了,還能讓嚴晶心這個考據黨滿足願望,所以京城是一定要去的。


    這一通分析下來,魏溯難也無法拒絕,藝高人膽大,再加上陳長興那一塊八卦牌的緣故,二人還是覺得此去京城可以全身而退。


    那就得快,趁著清廷沒有反應過來,快進快出把事情辦瓷實了。


    這也會影響到下一步陳家溝和八卦教的動向。


    楊露禪可不信告禦狀那一套,世道昌明,處處是青天,世道頹敗,來一萬個包拯也沒用,包拯肯定站皇帝那一頭嘛,不然哪來斬發斬袍之說。


    同時他也不想像林清那樣紫禁城一日遊,現在手底下有這麽好的基礎,那當然是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或許還能把一些河北八卦教的教眾攔住,讓他們免於刀斧之難,拉出來搞根據地多好,何必往陷阱裏鑽。


    把根基打好了,一發入魂,讓清廷迴老家去吃生肉不好嗎?


    哦,沒老家了,都賣給紅毛鬼了,那就讓他們徹底迴老家!


    跟魏溯難聊清楚了情節走向,小魔女可以安然進入夢鄉了。


    今天還挺累人的,先是遠涉千裏,又打了一架過了手癮,還頂住了幾個叔伯阿姨的動員,嚴晶心睡得甜。


    魏溯難並沒有閑著,而是體貼地把進度拉過了些,楊露禪和陳玉娘直接出現在了京城的街頭。


    倆人並不是盲闖,董老頭已經先行帶著一些弟兄進京打點了,打聽到的消息是李千坤不容易見到,他常在智親王近前,阻隔重重。


    事情得慢慢來,楊露禪得以帶著陳玉娘見見世麵,他地頭熟,雖然全聚德和東來順還沒有,可哪家糖葫蘆做得好,哪家煎包比較香他還是知道的。


    就是逛了半天發現官府張榜緝拿天理教叛匪比較讓人無語,看著海捕告示上滿臉絡腮胡子的楊露禪和母夜叉式的陳玉娘,倆人相視一笑。


    清廷是認真想抓住他們嗎?還是應付了事製造點緊張氛圍?


    那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楊露禪拖著陳玉娘的小手,盡情地把京城逛了一通。


    方子敬沒了,京城還有誰能認出他們來?


    如此英俊瀟灑出水芙蓉的一對壁人,說是反賊胡同口的大叔大媽都不信。


    分明是來京城投親撈世界的新婚小兩口,人家那灌湯包子,絕了!


    八卦派在京城的新據點就是一家包子店,剛一落腳開門就名聲大噪,由魏小娘子主理的包子,個大蓬鬆餡多香濃,怕是以後能叫響弄成老字號。


    唔,一表人才的嚴家小子也不錯,開業第一天,他挨家挨戶敲開了一整條街門,沒別的,送包子請關照,還不收錢,這樣的後生,現在不多見了。


    不是楊露禪他們不務正業,而是越急越要穩,忙中出錯,定裏排憂。


    據點是一個長久的經營,隻有這樣才能獲得可靠的消息來源,反而是藏頭露尾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闖才是真的耽誤事。


    楊露禪並不打算直接拿著個八卦牌就去找李千坤,那樣被人坑死了都不懂。


    他們得混跡市井,從外圍把情況搞明白了再下手。


    而且他的還得想到法聯絡上河北天理教的那幫人,想辦法說服阻攔他們冒險。


    開包子店也不是無的放矢,民以食為天,到哪都得憂心一口吃的,農民起義軍有錢上館子嗎?人生地不熟,怎麽解決肚腹的問題?


    最能接觸方方麵麵各色人等且能快速出成績打響名頭的就是包子鋪這樣的食肆了。


    況且,楊露禪還打算通過這條新戰線盤一盤李千坤的道。


    李千坤是大廚啊,如果在京城地頭冒出了個吃店能威脅到李大廚的地位,是不是就能觸碰到他,從廚藝的路子走不好過比武打通關?


    嚴晶心對魏溯難的廚藝有信心,多了那麽多見識手法,還幹不過幾百年前的古人嗎!


    為此楊露禪拿出了三大法寶,打頭炮就是穀氨酸鈉,不懂?味精知道了吧!


    這年頭普通人哪嚐得到鮮喲,得多厚的家底才能喝上調出來的高湯?


    接著他又使出了買一送一和無限續杯兩大奇招。


    包子買一個送一個,店裏的雷露買一杯之後便續杯喝到吐。


    反正所謂雷露就是檸檬汽水,喝下去酸甜還會在舌間炸開,新奇得很,二氧化碳多嘛,能喝幾杯?


    再輔以流水線式的製作工藝,打麵機、串聯蒸箱、鍋爐等利器,這生意不但不虧,還有得賺。


    京城的食肆,在楊露禪的科技神功麵前,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隻用了五天,一品鮮就在京城打開了局麵,舉城皆知談不上,半城有聞沒毛病。


    這是因為第三天頭上,楊露禪就推出了一個新營生,給那些家道不寬裕的人批發包子,他們可以走街串巷搞外賣,一百個包子饒二十文錢。


    這是積德的好事啊,還方便主顧,不用跑那麽遠,看見扛著個保溫箱的叫賣小廝喊一聲就能吃到熱乎的一品鮮包子,一文錢一個,聽說大順齋做的禦供都比不上。


    一品鮮能說上得是日進鬥金了,每天要賣幾萬個包子。


    同行也琢磨上了,可一品鮮官府的例錢不缺,材料來源清楚,想看廚房也行,同行們都開始呲牙花了,這是不給活路了嗎?


    沒法子,哪怕是眼睜睜看著,一品鮮能做到的同行也做不到,更不用說做出那個味道了。


    他們覺得此風斷不可漲,可應該怎麽應對他們也沒章程,於是就求到了李師傅那。


    李千坤是京城飲食行當的扛把子,行會,在清朝可是很有力量的。


    眾人相求,李千坤還是得出麵,其實就連智親王也在王府眷屬的央求下嚐過一品鮮的東西了,他也覺得跟李師傅的手藝不相上下。


    師父帶著徒弟,李千坤手下也一大票子人要謀生,所以不僅僅是同行,徒弟們也想師父出麵讓一品鮮消停些,廚子何必為難廚子。


    可李千坤讓人一打聽也覺得沒法下手。


    主要是短短的時間內,一品鮮就成了氣候,裹挾起了一大票人。


    原材料斷供?那可是真金白銀啊,別人為憑啥聽你的,一品鮮不壓價,就是弄出了個很新鮮的投標。


    把材料分等,評出好壞,再跟價碼一起算,得分最高者得標,也不獨食,前三名都有機會,量不同,且旬月一迴,原材料的供應商沒法形成合力。


    賣場禁入?問題是人家也不到茶館戲院這些地方做生意,就是一個大子的街頭行市,總不成堵門不讓人家上街吧?


    而且一品鮮還拉攏了一幫家境貧寒或殘或弱的百姓,斷這些人的生計,不但李千坤不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罵名。


    至於攛掇夥計罷工跳槽,那更是想都別想,主力是店主的河南老鄉,就算是到京城後雇傭的也是良家貧戶,再說人家開的工錢也不低。


    聽說一品鮮還搞了個加盟製,過段時間還會開放分店,經過審核考察後合格者,可以由一品鮮提供技術和原料器械,隻需要出錢就可以搭上這艘快船了。


    打聽了一圈,李千坤也棘手,別說打壓了,給一品鮮這麽幹下去,這些食肆的地盤都快沒了。


    難不成真的下黑手?李千坤看著一品鮮裝包子的紙袋上印著的那個禿瓢老頭號盤算不定,這老頭也蠻和藹的嘛。


    李千坤也不是冒壞水的那號人,更何況手下也敲邊鼓打聽得很詳細,人家一品鮮的品性沒得挑。


    不能坐以待斃,李千坤決定撂下麵子,看看大家能不能坐下直接談。


    他一招手,叫過了跑腿的弟子:“把我的拜貼給一品鮮的東家送去,邀他明日午時得勝樓一晤,明天在得勝樓替我擺一桌,看看大家能不能商量個兩不相害的辦法來。”


    次日李千坤起了個大早,帶著八個卦字的嫡傳弟子到了得勝樓。


    可楊露禪比他來得還早,就隻有陳玉娘跟著他赴宴,還帶了一大籃包子,見人就奉上一個:“嚐嚐俺家包子,真心實意。”


    李千坤的弟子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沒見過這麽自來熟的人。


    楊露禪卻繼續有禮有節,他給李千坤麵子,做足了晚輩禮,打著拱手鞠了躬:“李師傅可不容易見,關卡重重啊,今日終於得麵真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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