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遇春是一名優秀的將領,早就預料到陳長興有可能談不成就來一出擒賊擒王的招。


    所以他布置的隊列是經過仔細安排的,層次分明,配會無間。


    陳長興一衝出來,他便撥出了馬刀下令:“瞄準,射擊!”


    隨得楊遇春的命令一出,那些火槍兵就照著陳長興的下半身勾動扳機。


    清軍前後隊之間留出了足夠的距離,斜著向下射擊不怕流彈誤傷。


    可陳長興突然一蹬腳就直直卻飄飛了起來,抓的時機很巧,正好在火槍兵摟火的時刻,火槍都射了個空。


    見陳長興躲過了一輪,那些騎甲也紛紛撥出馬刀,唰啦啦鏘鏘鏘地響成了一片,他們策馬前出兩個馬身,開始揮舞手中的馬刀,形成了一線刀牆,從這裏過,會被切成肉沫。


    長槍兵也擎起了手中的長槍,將會分成了數列輪流著向空中刺擊。


    可陳長興躲得也好,他落下了身形後一點又飄飛起來,不斷地上上下下,幾個起落間也到了騎兵的陣前。


    楊遇春看到這等勁敵,眼眶也縮了起來,此人可當得起陸地神仙了,身影飄乎鬼魅,如果不是小心再小心,幾乎就著了他的道。


    陳長興還是沒有落入楊遇春的算計,他突然就不飛了。


    改形了鐵板橋,可他腳下依然向前滑動,就這麽貼地仰臥著躥入了騎兵的馬下。


    進去不是為了擠馬奶的,陳長興劍指不斷地戳在馬腿腹溝處,吃痛的戰馬一個後揚蹄,就將馬背上的甲騎摔了出去。


    這一摔就摔了個七葷八素,吐血有之,吐肉髒都有,眼看是不能活了。


    還不僅僅是這點,騎兵們都擠在一起,馬匹受驚陣形立時變亂。


    那高高蹶起的後蹄,就像攻城鑿一樣,或將甲騎踢飛出去,或踢中另外的馬匹讓它吃痛跟著亂蹦。


    一時間騎兵隊裏煙塵滾滾人仰馬翻,亂成了一鍋粥。


    而陳長興還在這鍋粥底下不斷地添火加料,弄出幾匹驚馬後他又躍了起來,一腳踹出就將馬背上的騎兵橫踹出去,一連帶翻了好幾人。


    他自己則重重地在馬背上一踏,讓馬痛不欲生,發起狂來,猛衝猛撞,這鍋粥被弄得滾沸了。


    楊遇春見勢不妙,扯開了嗓子大喊:“後隊上前馳援,保護道台大人。”


    他自己則一勒戰馬就向陳長興衝擊,他可不是一般的騎兵,作為一個化勁高手,單打獨鬥不行,在人叢中抽冷還是沒問題的。


    後隊的長槍兵和刀手們得令都向前衝來,上萬人,堆也堆死陳長興了。


    不過在那之前,陳長興還得突破長槍兵的圍困,以及楊遇春的冷刀。


    陳長興看到了,他不再走直線,而是突入了長槍陣中,就以身形不斷地將長槍兵擠撞得東歪西倒,也不求殺敵,而是不斷地攪亂陣形。


    都是自己人,清兵也沒有辦法衝槍亂紮不是,不然大家都亂來,沒紮中敵人不說,說不準自己就被同伴紮死了。


    就是被擦蹭著都快死了,凡是碰到陳長興的清兵都會被高高拋起,收槍及時的還是摔個半死,要是同伴來不及收槍,就會被長槍生生的串起來,捅個透心涼。


    長槍陣裏哀嚎遍地,沒等楊遇春反應過來,陳長興就橫走數丈,躲過了他的伺機劈砍。


    楊遇春坐在馬上,又沒有辦法縱馬踩踏那些慌不擇路的士兵,他們手裏拿著長槍呢,一不小心捅到自己怎麽辦?


    衝過了三重陣,陳長興離著方子敬就不遠了,楊遇春心裏一涼,難道真的就讓陳長興得手?


    他跳下馬來,奮不顧身地追擊,可陳長興好像後背長著眼睛一樣,總能將楊遇春避開,也不迴身糾纏,而是認準了方子敬就往前突。


    方子敬也下馬往後躲了,還圍著普魯士大炮不斷地轉圈,唿喝著指揮後邊上來馳援的刀手槍手圍堵陳長興。


    方子敬的兇厲勁也出來了,眼睛瞪得渾圓直冒兇光,隻要人多,就不信陳長興能長翅膀。


    陳長興看出了他的意圖,也知道被清兵圍實了是個什麽樣的局麵,但他好像就故意這麽幹,繞著方子敬走起了弧線,利用清兵來擋清兵,不求斃敵,隻是借力將清兵打倒就行。


    轉了一圈之後,方子敬和陳長興都被一圈人肉壘圍在了內部,楊遇春也沒有辦法突進來,他還沒有陳長興高來低去的本事。


    方子敬見狀大吼:“用長槍,用長槍紮死他。”


    清軍開始收縮包圍圈,連倒在地上的同夥也不顧了,一叢又一叢鋒利的長矛不斷地向內探刺。


    陳長興眼見局麵越來越不利,隻得使出壓箱底的絕招。


    他一躍丈餘,落在了方子敬麵前,抓著他的肩膀就甩動了起來。


    把方子敬當成了一根木頭,團團轉甩了一圈,減緩了長槍的刺擊之勢,方子敬的腳底還掃在那些槍手的麵門上,掃倒了一圈人。


    跟著陳長興就將方子敬往中間一扔,一個刺步突到了掃倒的槍手那,劍指在其身上一點,就讓槍手韁麻在原地。


    然後提起此人擋住長矛的刺擊,將他手裏的長槍順過來橫枷,就攔住了後而的清兵。


    以此作樣,數十下之間,就讓陳長興搭起了一圈人牆,數十個槍手跟槍杆圍成了一圈,盡數擋住了外麵的人。


    鮮少於世人麵前展示的點穴手終於暴露在陽光下,本來清朗的戰場好像陰沉了下去,有點冷。


    清兵們都避開了陳長興的視線,如避惡魔,這人太神了,怕看一眼魂魄都會被攝了去。


    這時陳長興有了餘暇,轉過身來瞪著方子敬,讓後者不斷地打顫,嘴裏吞吞吐吐:“我…我是…道台大人,你…你…你可別…亂來,刺殺朝廷命官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他終於把話講圓了,想到背後有著智親王和朝廷這座大靠山,方子敬又迴了些膽氣。


    陳長興卻麵無神色地淡淡迴他:“已經說了陳家溝雞犬不留了,難道這人還能殺兩遍砍兩次頭?”


    說著,陳長興就一個刺拳擊在方子敬鼻子上,鼻血頓時冒出,還帶著被嚇出來的鼻涕泡,一鼓一翕的。


    不解恨,又一拳,這次是眼眶。


    不對稱,再一拳,熊貓眼了,這樣看著傻萌了些沒那麽礙眼。


    臉太尖不可愛,右邊扇一巴掌,左邊再反手一撇,腫起來了,這下就順眼了。


    還敢鼓起胸膛生氣?那就再錘幾拳,還要握拳發狠?那就腰脅再來兩下,齊活了。


    方子敬倒在了地上,嘴裏還喃喃著:“我是道台大人,你不能殺我,我是道台大人,你不能殺我……”


    陳長興上前,像拎一隻破麻袋一樣拎起方子敬:“知道,你還是我的護身符呢,怎麽能殺了你呢,殺了你我怎麽跑?我還得上京告狀呢。”


    外麵的清軍將這一圈團團圍實了,不斷地往裏擠,那些紮起人籬笆的槍杆發出啪啪的斷裂聲,再等一下就會將這重“籬笆”擠壞了。


    陳長興拎著方子敬,運勁一躍,就踩在那些外圍清兵的頭頂上跑了出去。


    見到長官被擒,清兵也不敢擅自攻擊,倒是讓陳長興終於落到了楊遇春麵前。


    楊遇春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地衝陳長興冷語:“你跑不掉的,你也沒機會跑。”


    陳長興語氣輕鬆:“我死之前,一定會讓你們的道台大人替我趟趟黃泉路,路上幽冷,有人做伴熱鬧些,對了,監軍的同僚死了不知道將軍會不會被扣上作戰不利蹶失主官的罪名?雖然不要命,可將軍的頂戴怕是要輕上幾分。”


    “你想怎麽樣?”楊遇春牙齒快咬崩了。


    陳長興搖頭歎氣:“不想怎麽樣,我要進京去告禦狀,陳家溝從未叛亂造反,很多人連村子都沒出過,隻是因為擋了別人的道,就要被連根拔起,我不服。”


    楊遇春眼瞪得老圓:“我是不會讓你出去的,讓你進了京,我隻會落得更慘的下場,舉槍瞄準,一旦此賊突圍,就開槍射擊,旁人勿論。”


    方子敬終於迴了些氣,拚死大吼:“楊遇春,你敢開槍,我要你不得好死!”


    這時,昨天的那架偵察機又來了,還從清軍的頭頂掠過,看樣子很著急。


    楊遇春又下令了:“舉槍射擊,向天上打,不要讓它靠近。”


    清軍的火槍兵聽令向天射擊,偵察機隻得拉高,盤旋了兩圈又飛了迴去。


    陳長興見狀一咬牙,拎著方子敬一躍而起,落到了一匹馬上,抖起了韁繩就朝陳家溝的方向馳去。


    有手下向楊遇春請示:“大人,怎麽辦?”


    楊遇春猶豫再三才做出決斷:“跟上去,逼著他們,別讓他突出去。”


    一隊騎兵就追了上去,陳長興見清軍追來,卡住了方子敬的脖子:“再近前我就殺了他。”


    楊遇春也加碼:“火槍手瞄準,一有異動便射擊。”


    陳長興徐徐地向峽穀行進,清軍也跟著動了,有部下進言:“大人,會不會有詐?”


    楊遇春想了想改了命令:“不要管他,緊緊地纏著,你帶一隊人馬推著大炮慢慢跟上來。”


    說著楊遇春也上了馬,催馬前馳,緊緊的綴在陳長興的後麵。


    大家就這麽追追停停,就像貓提老鼠一樣向著陳家溝進發。


    等過了雷區快要進入峽穀的時候,已經將近午時,楊遇春怕有變故,也不理會方子敬了,派出一隊騎兵堵在了陳長興的前麵。


    但也不敢真的攔路,陳長興以方子敬要脅,照樣往前闖。


    楊遇春還不放心,又命普魯士大炮向著峽穀內不斷地試探射擊,打了數十炮,發現沒有問題他才安心。


    此時清軍是又累又餓,沒辦法,陳長興來得早,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呢。


    陳長興無所謂,雖然打了一輪消耗了些,可他早上可是一頓大餐落肚,頂得住,要不怎麽說老家夥陰損呢。


    探馬來給楊遇春迴報,說前麵騎兵已經探過路,深入了峽穀,跑到陳家溝,可村裏早就沒有人了,空空如也。


    楊遇春這才七竅生煙,中了老匹夫的緩兵之計了,他以一個人拖住清軍,讓村民們都跑了。


    一氣之下,楊遇春策馬來到陳長興身後,朗聲道:“陳掌門真是好算計,犧牲自己一個,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陳長興不作神色,繼續打馬行進:“我不知道你說什麽,有膽你就一直跟著,中不中計的,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他還催馬加快了速度,向著峽穀衝去,隻剩下一裏多地了,穩了。


    這次他越發大膽,連著前麵擋路的騎兵也不理了,還斜眼看了幾下那一叢明晃晃的馬刀,很輕蔑的樣子,好像在說:來,照這砍。


    陳長興越是這樣作態,越讓楊遇春相信就是個空城計,想不到戎馬二十年縱橫南北,竟然被一個村夫給嚇著騙倒。


    楊遇春出離憤怒了,他扯起嗓子大吼:“陳長興,你不要以為得計,那些村民跑不遠,到了陳家溝大軍會搜山,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陳長興身形一泄,又恢複了正常,隻是聲音有些沙啞:“老夫不曾欺人,何來詭計,大人不信盡管開槍。”


    楊遇春沒有下令開槍,他隻是瞪著陳長興的背影,此人已經心存死誌,總會落得個千刀萬剮,也不急在此一時。


    但他卻下令全軍加速行進,陳長興想拖時間已經被他看出來了,可不會讓陳長興得意。


    楊露禪已經在山崖上看到了陳長興的表演,忍不住為老丈人的演技擊節叫好。


    還衝陳玉娘說了怪話:“影帝就是影帝啊,哪怕是成了npc都演得那麽像那麽好,特別是剛才那愣的一下,簡直炸裂。”


    陳玉娘又撇嘴了:“不一定是演技,沒準他都覺得突然,楊遇春怎麽就腦補出這麽多東西,讓老爹覺得蒙頭了,世上竟然還有這麽好騙的人。”


    吐槽完,陳玉娘注意到旁邊幾個都一臉懵逼的樣,忙改話題:“做好準備吧,清軍馬上就進來了,等下你怎麽接應他?”


    楊露禪拿出了一個布袋,解了開來,露出了裏麵的長弓鐵箭還有一捆繩索,咧牙一笑:“百兵弓為首,闖蕩江湖最重要的就是有壓箱底的絕技傍身,一招鮮,吃遍天。”


    這下陳玉娘又鬱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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