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楊家用的磨刀石都是天然的沙岩,也分粗細,黃昊便叫他們尋了一塊一尺見方的扁平細沙岩石,用墨線在上麵畫了個圓,叫大錘用鑿子對著線修整,然後又讓小錘尋來木料搭建了一個支架,最後再將已經弄得稍微有些圓的磨刀石中心鑿了個方孔,穿過木棍接上曲柄,擱在支架上一搖,一台劃時代的人力砂輪磨床也就成了!


    可別小看了砂輪這玩意,科技界所公認的現代砂輪磨床可是由歐洲人發明於1850年,而華夏大地一直到滿清末年磨刀時用的還是塊狀的磨刀石。


    也就在黃昊指點大錘、小錘兩人搞砂輪的同時,楊老爹也迅速升起爐子,用一塊存了許久的並州百煉鋼料將黃昊要的狼牙打製了刀坯出來,淬了火拿出來正要叫大錘幫手開背齒,卻瞧見黃昊領著他們弄出了個怪東西,好奇之下指著砂輪道:“怪模怪樣的,此物有甚用處?”


    “磨刀!”黃昊讓大錘尋了把鐮刀,然後讓小錘搖起砂輪,但見得將鐮刀刃口往砂輪上一碰,也就聽著沙沙響聲驟起,雖然手工修整的砂輪轉動起來還不平整,但磨了幾息時間之後拿起鐮刀一瞧,也就果真見得磨口上的鐵鏽已然不見,露出了鐵器白亮的真容來。


    楊老爹瞧得分明,當即也是驚得連忙丟下了手中的刀坯抽上來瞧看,搶過小錘搖著的曲柄自己搖了幾圈,又親自拿了鐮刀往上一磨,當即也是真的服了,驚歎道:“乖乖!某做了一輩子的鐵匠,也磨了一輩子的刀,卻是從未想過居然有這般省力的法子!”


    的確,傳統的磨刀方式,非得握著刀具在磨刀石上來迴推拉研磨,不但傷腰也勞損脊椎,如用砂輪,雖然眼下這般人力的砂輪需要兩個人配合,但效率和體力消耗與勞損程度,卻是比手工磨刀要減輕太多。


    黃昊倒也不覺得自己“發明”個砂輪有什麽驕傲之處,想想便特意埋下了伏筆:“此等工具名叫砂輪,乃是當初大禹治水時弄出的器物,這般模樣隻是其中一種用處,據說還有許多地方可以用上。”


    “大禹治水時用的器物?”聽得這句,楊老爹和錘子兄弟都是齊齊倒抽一口冷氣,三人心中頓時升起一種極端的神秘感來,對這怪模怪樣,粗鄙不堪的土製砂輪生起了一種說不清的崇拜之感。


    三人看著砂輪良久,還是小錘忍不住開口:“黃大哥哥,不知道這砂輪還有什麽別的用處?”


    黃昊也不藏著,便指著砂輪道:“如今這般模樣,自然隻能磨刀,如果將這磨石換成鋸子,便是輪鋸。”


    “換成鋸子?”師徒三人聽來頓時瞳孔放大,楊老爹急忙拉著黃昊細問,於是黃昊也就把鋸片形製細細說了,三人依葫蘆畫瓢對著一想,頓時也是明白過來這果然不差,也不管這輪鋸是木匠才用得上的工具,都是激動得直搓手。


    當然了,他們激動也是沒錯,畢竟輪鋸的鋸片至少也得是鐵的,怎麽都得是他們鐵匠來打造。


    可別小看了輪鋸這麽一個後世木工的常備工具,它的發明時間實際上比砂輪也就早了幾十年而已。(科技史上真正意義的木工圓鋸機於1807年由英國的布律內爾發明。)


    卻也說楊老爹畢竟是老師傅,在研究了一會後,便也發現因為大錘沒能將砂輪的磨石修整得較為平坦,所以轉動起來的工作效率有些欠缺,於是倒也無師自通的想到了解決辦法,取來專門用來刷去鐵鏽的鐵刷子慢慢校正,不一會就讓砂輪的表麵變得平坦,磨刀的效率也大幅度提高。


    隻是,楊老爹卻被砂輪引來的興趣,也顧不得給黃昊打刀,轟了錘子兩兄弟去給刀坯開齒之後,自己又去取來木料,要照著黃昊弄出的這個搞魔改,黃昊見狀倒也不能攔著,便也耐心與他講解指正,並且順手也把可以用變速輪來增加轉速辦法交給了他。


    當然,黃昊也沒亂搞什麽黑科技,沒敢將鏈條和齒輪合盤托出,教給他的還是最基礎的皮帶滑輪,但也足夠楊老爹琢磨上一段時間了。


    你還別說,楊老爹這種積年老匪兼職的鐵匠,倒也不是抱陳守舊的人,在忙碌了個把時辰後,居然舉一反三的弄出了一架雙頭砂輪,也就是將粗細兩塊磨石組裝在了一個架子上,並且用皮帶連接,在搖動曲柄轉動其中一塊砂輪的同時,也能帶動另外一塊砂輪,這無疑能使工作效率再次提升。


    而大錘、小錘兩兄弟也差不多用鑿子配合小銼刀,將刀坯上的鋸齒給大致弄了出來。不過瞧上去當真是“大致”,因為他們開出的齒棱間距差不多都在兩個毫米左右,自然是不能與正牌m9的鋸齒密集程度進行比較,不過能達到這個程度也不錯了。


    弄好了鋸齒,楊老爹也才出手給這把刀燒刃。便也見得楊老爹拿出幾罐調好的敷料,根據黃昊的要求分別塗在刀背和刀脊上,然後迅速鼓風將鐵匠爐裏的木炭火吹出藍焰,將刀坯放進去不過盞茶功夫便燒的通紅,然後也就見他迅速在冷水和油中快速的淬火,不等完全冷卻就讓大錘搖動砂輪親自研磨了起來,不過一刻時辰的時間就把刀身裏外磨得透亮,讓百煉鋼特有的雲疊紋顯現出來。


    至於鋒利程度倒也不用廢話,這刀乃是用楊老爹珍藏的並州百煉鋼打製,磨成之後鋒芒畢露,可隨意削切熟鐵。


    按照黃昊的要求用一塊柳木做了柄後,楊老爹拿起這狼牙裏外瞧瞧,隻是搖頭道:“這等手插子看起來是有些精巧,卻隻怕沒有什麽大用。”


    黃昊也不與他辯說,自己尋來軟木做刀鞘,瞧著天色還早便也敦促楊老爹莫要閑談,趕緊與他把太平刺也打製出來,誰想到也在這時,卻就瞧見黃二杆子轉來了。


    瞧著黃二杆子腳步急切,眉頭緊鎖的樣子,便是楊老爹也瞧出了不妥,待得走近瞧得黃昊也在,黃二杆子雖然麵上微微有些驚訝,但也還是迅速招唿二人移步說話,直接道:“大哥,你卻說得不錯,當真來了禍事!”


    說著,黃二杆子伸手往懷中一摸,便也見他摸出了一大錠銀鋌來。黃昊與楊老爹都是看著一愣,卻見黃二杆子將手一翻,將銀鋌底部亮出,上麵分分明明幾個小字“華容平庫五十兩”,便也知道這是縣衙府庫裏的平庫銀,也即是所謂的官銀,是官府收得稅銀後歸總熔煉的銀錠,專門用來向朝廷輸送賦稅之用。


    當即二人也不說話,等著黃二杆子把氣喘勻了之後,這才聽他與楊老爹急道:“親家,今日裏俺剛到縣城,便湊巧見著那趙棠那廝匆匆出城,在城前尋了潑皮周三兒吃酒,席間便將這銀鋌與了周三兒,要陷我家大哥於死地!”


    “用這庫銀構陷黃大偷盜?”楊老爹頓時倒抽一口涼氣,臉色旋即就變了:“好歹毒的心思!隻怕到時遭殃的不止你一家,便是我楊家也難逃掛落。”


    五十兩銀子,折算下來可就差不多七、八十貫錢了,若是趙棠的野心更大一些,捅出個幾百兩甚至更大的窟窿,那麽這可就不是幾條命填進去能完事的大案!


    歹毒!委實的歹毒,比起什麽殺威棒來至少歹毒了十數倍之多,這事當真要叫他趙棠做成了,屈打成招、死於牢獄都還算是輕的,嚴重點便是舉家充軍、女眷籍沒入教坊為奴,當真要破家絕戶。


    倒是黃昊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反問:“這銀鋌怎會落到爹的手上?”


    黃二杆子一摸自己的後腦勺,大咧咧笑道:“俺把那周三兒綁了,如今見他藏在五裏坡下!”


    “走!且去瞧瞧!”聽著黃二杆子居然主動把人綁了,黃昊當然還是有些驚訝,可以想到自己的便宜老爹本就是積年老匪,在洞庭湖上殺人越貨的買賣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迴,綁個人對他來說當真不算什麽難事,也就頓時沒了計較的心思。


    當下楊老爹忙也交代錘子兄弟看家,取來長刀各自傍身,便也跟著黃二杆子行去,路上也沒見得他和黃二杆子用了什麽手段,待出了楊家村時,身後便也跟上了六人。


    黃昊扭頭一瞧,竟也都是熟人:三人就是鄰居,分別是黃家北麵的潘虎、東麵的鍾九和西麵何貴,如黃家一般都是楊家村的佃戶。至於另外三人的身份卻是叫黃昊感到一陣頭暈,一個叫楊亭是老族長的第五子,一個叫楊恭是楊軒的堂哥,楊老爹三哥的大兒子,還有一個叫楊漢柏是老太公楊元的長房嫡孫。


    要說黃家的左右鄰居也是水匪,黃昊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接受,可瞧著幾個楊家人也是,而且瞧他們跟黃二杆子點頭的模樣,黃昊就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了。


    幾人前後腳出了村,待得前後無人時便也聚攏,黃二杆子三言兩語便把如今隻是與大夥說了,聽得那吳家居然尋了縣裏的押司趙棠想出這等毒計,也都是義憤填膺,頓時大夥便也加快了腳程,往那五裏坡行去。


    五裏坡的位置莫約在楊家村與華容縣的中間,剛好是距離華容縣城五裏的位置,是一座占地頗大的丘陵坡地,在坡上有一個五岔口,分別通往周圍的四個村子。


    眾人莫約也就花了一刻多時辰,便也來到坡前,此時約是下午酉時前後,坡上也沒見得幾個人影,便自去了坡前一處密林,將黃二杆子捆好藏在樹下的周三兒提了出來。待見得了這人,黃昊也才一陣眼熟,赫然才發現這周三兒居然還是個熟人,正是他穿越當日在華容縣裏的布店門口所見,準備用碰瓷的伎倆訛詐錢財,自己抹得自己滿臉鮮血的潑皮兒。


    卻也說,黃二杆子將他提出來搖醒之後,便將一把手刀架在了他脖子上,惡狠狠的喝道:“且說,你是要死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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