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近六中的這片平民區,從未有過如此熱鬧的景象,即便是每年的開學季也難以與之相比。


    劉運長的這座三層小樓,是這片平民區屈指可數的幾幢樓房之一。其外表陳舊,充滿了曆史的厚重感與孤獨感。


    一條小路蜿蜒曲折地衝開平民區低矮的房屋,延伸到公路,寬度剛剛夠一輛車通行。


    如今的這棟三層家屬樓,小區的月亮門被拆除,換成了銀漆大鐵門。兩旁築起高大的門柱,掛著一塊長方形木製牌子,上麵寫著 “雙鳳縣鴻運綠色食品有限公司”。


    旁邊還有一截短牆,上麵那個由金色稻穗和銀色鐮刀構成的商標,又大又醒目。


    劉運長站在院子裏,看著雷子他們組織裝貨。


    前前後後耽擱了五天,囤積的鹵蛋已經達到了 300 萬枚。劉運長剛剛改造好的倉庫,已然全部堆滿。


    包裝車間裏,五名女工還在包裝著剛剛運迴來的鹵蛋。


    小石屯的各家各戶,被迫停產,村民們為此怨聲載道。


    一天一萬五千枚鹵蛋,那就是一百五十塊錢啊。什麽時候賺錢如此容易過?


    劉運長也終於不再矜持了。從各處反饋迴來的信息可知,現在整個西南地區,都在急切地盼望著能買到鹵蛋呢。


    凡事過猶不及。


    他讓雷子雇來了十輛小卡車。一輛卡車的載重量在三到五噸之間。然而,拉鹵蛋時,頂多拉到兩噸半,也就是五萬枚。


    除去雙鳳縣,正好是山城市、渾江市以及下轄縣市,一個城市一台車。


    雷子找來了四個裝卸工,裝一車給二十塊錢。計劃著裝一車走一車。


    結果卻出現了意外。


    當第五台車還沒有裝完時,從公路上竟然來了一大幫人,有騎摩托的,有蹬三輪的,將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雷子、寶柱、傻強還以為有人來鬧事,立馬嚴陣以待。


    “請問,這裏是鴻運食品公司嗎?” 最前方一個男人問道。


    “對,牌子上不是寫著呢嗎。” 傻強語氣不善地說道。


    “那就對了,我們是來進貨的。” 那人長舒一口氣道。


    “對,我們都是來進貨的。” 他身後的人也都喊了起來。


    雷子他們這才明白過來。轉頭無奈地看著劉運長。


    那意思仿佛在說:你看吧,讓你繃著,這人都找上門了。


    然而,劉運長卻樂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可比做什麽廣告都有效。


    不出一天,鴻運公司就會人盡皆知。


    不得不說,還得是人民有力量。民間的偵察能力不容小覷。到現在,政府部門還在四處打聽呢。


    還是附近的居民發現了這裏的蹊蹺。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縣城裏。


    於是這些商店老板聞風而動,找到了鴻運公司的駐地。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些老板實在是被天天來打聽鹵蛋的人折磨得夠嗆,更不願意錯過這賺錢的機會。


    “怎麽就這麽點貨?這麽好的東西你們不及時進貨嗎?”


    “什麽時候還有貨?趕緊進貨啊!”


    “對呀,我們家孩子等著吃呢。”


    “得多久能來貨啊?”


    “來了記得通知我們啊,給我們留住啊。”


    “我們先交錢預定行不行?”


    天天有人來,沒有鹵蛋,其他的商品,他們看都不看一眼。弄得其他人還以為商店有問題,都影響他們正常營業了。


    這些商店老板也終於意識到,這鹵蛋確實是個賺錢的金蛋。


    “我們要進貨!” 看到雷子他們沒什麽反應,不少人大聲喊了起來。


    “先給我們貨,否則你這些車發不出去!”


    人越聚越多,沿路排起了長龍。聽到他們威脅的話語,劉運長眉頭不由一皺。至於鬧到這種程度嗎?


    他要是知道縣裏各部門都跑到一些商店去詢問情況了,就能理解這些店主的心情了。


    “你們都他媽的給我閃一邊去。” 寶柱張口罵道。


    跟他們耍橫?寶柱和傻強就怒了。


    有人是認識寶柱的,便往後縮了縮,或者不吱聲了。


    但總有不服氣的。“怎麽的,混社會的了不起啊,憑什麽你們能拉貨,我們不行?”


    草!寶柱都一咧嘴,這是不服?


    “你他媽說憑什麽?憑我是公司的銷售經理!” 寶柱眼珠子一瞪。


    眾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似乎銷售經理這個頭銜,比社會大哥管用。


    “啊,你,你不是來買貨的?”


    “老子是送貨的!” 寶柱道,此時他才明白,這些人可能把他也當成拉貨的了。


    “都他媽給我閃到一邊去,發完了車,給你們貨,把錢準備好!” 寶柱大吼道。


    “不是先賣貨,後結算嗎?” 有人試探著提出質疑。


    寶柱還想開口懟迴去,卻被雷子攔住了。


    “大家請理解一下,現在各處貨源緊缺。不過咱們縣的貨已經留出來了。而且是最新生產的。


    請大家讓開路,讓我們把外地的貨先發走,然後我們負責把貨送到各家商店去。”


    可是雷子不說還好。這一說,有人就不幹了。


    “憑什麽先給外地發貨,公司不是本地的嗎?不應該照顧自己人嗎?”


    “不行,萬一又斷貨了呢,那我們還得等到什麽時候?”


    此時隊伍已經排到了公路上。


    不隻是商店的店主,當知道這裏是鴻運公司駐地的時候,連普通大眾都排起隊來了。因為從廠家買,省時間,也許會更便宜。


    更有一些不明就裏的人還以為出了什麽事了,全都過來圍觀。


    “你怎麽迴事?怎麽不排隊呢!”


    “怎麽迴事?還要不要臉了?”


    “我們都排了快一個小時了,什麽玩意!”


    後麵有人竟然爭吵起來。眾人紛紛譴責起來。


    “你他媽的,去後麵排隊去。” 一個大漢瞪起眼睛就罵道。


    ……


    這時,一排四輛轎車在公路上停住。下來了十多個穿著體麵的人。


    看著綿延三四公裏的隊伍,聽著爭吵的聲音,他們震驚不已。


    “老初,這什麽情況?” 林豔青問道。


    “我也不清楚,聽到消息,就叫上你一起來了。” 初長功滿臉無奈地說道。


    王作成看著這個場景,心裏沒來由的煩躁起來。


    果然,林豔青皺著眉頭問道:“鴻運公司,不會真是個小作坊吧?”


    初長功眉頭緊鎖,沒有迴答。


    誰能想到這麽有影響力的一個公司,竟然隱藏在這麽偏僻的平民區。


    讓他們更震驚和意想不到的是,他們來了半個小時。身後就又湧來了上百人。整個現場,沒有上千人也差不多了。


    “好好查一查,到底怎麽迴事。” 林豔青說完,走迴了自己的汽車。


    他現在心情有些不好。如果真是黑作坊,這事情就有點麻煩了。


    “都迴吧,都迴吧,下午各商店就有貨了。” 在關車門之際,一聲聲唿喊傳入耳中。


    然後,就看到裏麵有人開始往外走,邊走還邊喊。


    ……


    初長功悶不作聲地坐上自己的車。四輛車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他們這一幫縣領導,第一次這麽沒有存在感。站了那麽久,竟然沒有人認出來,更別說打招唿了。


    以前,到哪裏,不是被人們熱情地簇擁著。


    再說這邊,勸走了店主們,雷子又開始勸說聞風趕來的居民。廠子是不直接零售的。


    這一耽擱,直到下午,六台車才陸續發出去。雷子、寶柱、傻強一人負責兩台車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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