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她做了什麽?」微閉的鳳眸倏地睜大,他的從容不見了,隻剩焦慮。「你說我能做什麽呢,不過派幾十個人找她玩玩,有個叫木清的輕功不錯,所以我讓人在他腿上劃了一劍,聽說十之八九要殘了吧!日後要人抬著走也挺辛苦的。」我看你還能忍到幾時!雲破天冷酷地想著該怎麽折磨階下囚的心誌,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向晚呢?你傷著了她?」他手掌一使力,硬如石頭的窩窩頭被他捏成扁平,指印深陷。


    「為什麽不問她死了沒,我可沒打算留下她。」他笑著,冷冽殘酷,像玩弄垂死老鼠的花貓。


    見他如此,鳳揚塵不生惱,反而鎮定了下來,輕笑出聲。「雲太傅先前不是說過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壞參半,那也就是不好不壞嘍!何況我還在閣下的『金屋』裏,她若出了事,我還能在此做客嗎?」


    金屋藏嬌,藏的是活生生的大男人,雖然不是嬌滴滴的美人兒,他也是錦衣玉食供著的嬌貴爺兒,算得上一「嬌」,隻是此嬌非彼嬌,差之甚大。


    「你很聰明,非常狡猾多智,若不是你我想保護的人不同,我們會是很好的對手。」雲破天冷聲道,或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善於謀劃,懂得藏鋒,借無能模樣閃避各方權貴的招攬,能屈能伸,暗地裏運籌帷幄,獨掌大局,是個令人不得不佩服的人物,這個鳳揚塵絕對不辱百年皇商家主之名。


    可惜站錯了邊,和自己不是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否則若能與他聯手,必是如虎添翼,縱橫朝堂易如反掌。


    「先說說你的壞消息吧!我這人沒什麽長處,就是承受力比別人強上一鬥米,所以大家好意地喚我一聲阿鬥先生。」鳳揚塵自我打趣著,鳳眼媚如絲地直瞅著神色不佳的雲破天,頻送秋波。


    把人激怒是一件有趣的事,雖然換來一陣好打,不過值得,憤怒使人失去理智,他便有機會反將一軍。


    「還能苦中作樂,看來你也不是不能吃苦的公子哥兒,你想聽壞消息,我卻不想順你意,對你而言的好消息是她還活著,我的人失手了,沒能讓她做刀下亡魂,你得多當幾日相府貴客。」留著他,是個餌,吸引飛蛾撲火。


    「恭賀、恭賀,同喜、同喜呀!咱們還要相親相愛再相處一段時日……」忽地一聲悶哼,破空中傳來鞭子揮落的聲響,鳳揚塵胸前汙穢不堪的外袍裂開一條縫。


    「你就是用這一招嘻皮笑臉瞞過所有人的耳目吧!真是高明,不過你最大的得意處也是你的錯處,千不該萬不該把身邊的婢女推在最前頭,那顆紅痣有多顯眼你豈會不知,觀音麵女諸葛的名氣將她推向唯一死路。」若是沒沒無聞地隱身民間,當個尋常百姓,也許她還能活到壽終,享兒孫繞膝之福。


    半坐起身,鳳揚塵搔了搔癢,不以為意地一聳肩。「所以我後悔了,想把她疼如珍寶的捧在手掌心,盼著她能消消氣,早日點頭嫁我為妻,可惜我家向晚倔得很,不好取悅,如今我這頭可疼了。」「你想娶她?」他一訝。


    「智比諸葛,貌若天仙,內能持家,對外又是經商好手,學識豐富藏經綸,婀娜多姿美嬌娘,這般才貌雙全又知書達理的絕世佳人,我傻了才不娶,想不到吧,阿鬥也是能扶上牆的。」他嘲笑雲破天短視,目光如豆,美玉與沙礫分不清。


    雲破天麵上一沉,怒色一現。「那就請你穩著點別驚慌失措,雖然我的人讓她逃了,可是她也不見得能逃出生天,另一撥來路不明的蒙麵人帶走了她,如今隻怕是兇多吉少。」


    但是不見屍首他還是無法安心。


    「什麽?!她……她被帶走了?」鳳揚塵麵上一驚,染上血的俊美麵容冷意森寒。


    「哼!落在皇後手中可不比死了好過,她折磨人的手段就連身經百戰的大男人也膽寒不已,她不會讓她死,隻會讓她活得生不如死。」後宮女人的心狠兇殘,任何駭人聽聞的招式都使得出來。


    如果人真是皇後帶走的,她的想法不難猜,八成是要先證實杜清淺的身分逼死荷兒,再讓杜清淺「出意外」,好讓華玉公主坐上皇太女的位置。


    心口一抽,鳳揚塵眼泛憂慮。「的確是教人割心又切肉的壞消息,我這心窩痛得想殺人,不過,我想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若真是皇後所為,宮裏的那位公主也別想活,她可能比我家向晚還短命。」


    「你在威脅我?」他的確膽子夠大,人在牢裏還不安分,對他使起心計。


    「不,是合作。」他們都想救人,目的一致,隻是救的並非同一人,立場仍是對立的。


    「合作?」雲破天冷笑。


    「沒錯,合作,我們合作對你而言利多於弊,想想皇後娘娘看見向晚的容貌時會是多麽震驚和震怒,我們若是把向晚帶到公主眼前,說不定公主會嚇得花容失色,一時守不住嘴巴什麽都給說了,後果呀!雲太傅一想也會心驚。」他不信他不驚不乍,毫不慌張。


    如他所料,雲破天果然臉色大變,他怕的不是自己受到牽連,而是擔心護不住宮中的文若荷。「你知道向晚的真實身分嗎?」


    「她是誰又有何幹係,我隻曉得一件事——她是我費盡心思想要擁有的女人,我要她成為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為我打理內宅,我要對她噓寒問暖,溫柔相待,執子之手相伴一生。」他愛她,深深沉迷。


    鳳揚塵的話震動了他的心湖,對方描述的平凡單純的幸福正是他想要的,與子相守,白頭到老,此生再無所求,但是……「她非死不可,她不死,始終是一個隱憂,我不會容許她活著。」


    話不投機半句多,談判破裂。


    兩個男人都曉得萬無一失的方法是隻能留下一個,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再神似也不能有兩位清華公主,而他們都想保護心愛的女子,誰也不肯退讓一步,那一步便是天人永隔,生死兩茫茫。


    是誰也承受不起的痛。


    從鳳揚塵這裏得不到發泄的快意,心情更為沉重的雲破天丟開沾著血汙的長鞭,麵容凝重的離開地牢。


    知了聲,聲聲知了、知了,知了……午後的陽光漸漸西移,夜幕低垂,第一顆升起的北鬥七星天樞星微光閃燦……


    驀地,微帶水氣的地麵微微震動,無風自動的稻草晃了一下,一顆黑色頭顱從土堆裏冒出。


    「來得真慢。」


    滿是泥土和草杆的大黑臉一轉向,露出一口白牙。「二爺,我們夜以繼日的挖呀挖,才挖出這麽條地道,二爺也別太埋怨了,炎風雙手都挖腫了,連劍也拿不穩。」


    「快餓死爺了,有什麽好吃好喝的快拿上來,還有幹淨的內衫和被褥,萬一把爺熏死了,你們一個個都給爺陪葬。」又臭又髒快受不了,一股汗酸味真剌鼻。


    夏雨拿出包裹嚴實的竹簍子,裏頭又是燒鵝腿,又是烏龍燜肉的,還有一鍋雞湯給主子補補身,跟一小壇暖胃的酒。「二爺你受傷了,那個吃糟糠飯的敢對你用刑,我和兄弟倆去斬他一手一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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