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鳳陽酒樓外傳來這般的對話——


    「咦!為什麽你有轎子坐,爺沒有?」好呀!她真敢目中無主到這種程度,惡婢難馴。


    「因為向晚操勞過度,身虛體弱,身子不堪負荷。」翻成白話是:除非你能多攬些事做,別一味的丟給我。


    能者多勞。「下來,別忘了我才是主子。」


    「男子坐轎,難看,有損二爺威風。」他不要臉麵,她還得顧及鳳氏家主的門麵。


    他冷笑。「爺不在意,坐轎好乘涼。」


    「二爺買了一匹馬。」她語氣柔如水。


    「那又怎樣!」他口氣兇惡。「二爺騎馬,那才是男兒本色。」「馬死了。」燒成灰了不是?


    向晚掀起轎簾,打起蓮花手結,貌似觀音。「二爺鴻福齊天,說不定能庇佑馬兒死而複生呢。木清、木湛,起轎。」


    「是的,姑娘。」一前一後,四人抬的轎子由兩人護轎,飛快地消失在眾人眼前。


    「你……你這個對主子不敬的婢女,你等著爺迴府和你算帳,別以為爺寵你就升天了,這迴不抽你一頓鞭子,爺就叫你一聲娘……」子。


    喳唿聲漸遠,聚集圍觀的百姓一哄而散,鳳陽酒樓前的大街依然熱鬧不減,擺攤的小販吆喝貨色齊全,物美價廉,賣花的小姑娘沿街兜售,大嬸牽著小兒上學堂


    酒樓雅座裏,一片清冷,宛如秋風颼颼吹過般冷寂。


    「穆清三,我和你說的那件事你照辦就是,隱密點,不要讓人發覺,事成之後,另行分帳。」


    「常勝,你這沒用的東西,兩三句話就被人唬住了,你方才若一口咬定馬兒是在鳳宅出事,與你無關,誰能追究到你頭上?蠢貨!蠢到無藥可救,居然嚇到尿褲子,你……簡直是丟人現眼……」


    鳳寒波眯起陰鷙的眼,怎麽也想不透到手的一萬兩黃金會平白從手中飛走,他還倒賠千兩金,隻因一匹突然染疾的病馬……等等,突然?難道他被人陰了?


    「鎮江的大麥該收成了,找個人看著,別出亂子,淮南三月不下雨,恐成旱災,別讓災民搶了當糧食;柳城的金絲楠木改運到通州,順水而下到臨清,那裏有人收著,滄州的鹽和徐家鎮的雀舌茶給爺盯著點,要是出了什麽紕漏,爺摘了你們腦袋……」


    「是的,二爺。」


    幹淨得像沒人用過的書房內,十來名管事模樣的男子麵向烏梨木書桌排排站,從二十出頭歲到四十來歲都有,個個神情肅穆,態度恭敬,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月是半邊殘,昏暗無光。


    夕歡閣書房外,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聲,天氣微涼,草叢裏、水岸邊,蟲鳴蛙叫,一片祥和,感覺不出半絲的肅殺。


    白日縱情玩樂、恣意妄為的二世祖,眾人口中扶不起的阿鬥,此時在鳳揚塵身上全然看不見,他麵色沉鬱,行事果決,殺伐盡在掌握中,不露絲毫慌亂。


    「離憂,那批送進宮裏的藥材有沒有問題,雪參和茯苓一定要百年生,養顏聖品天雪膏不能加鉛粉,不宜多,備三盒即可。」多了就顯不出珍貴。


    「藥草是王老爹家的,我檢查過才封箱,雪參數量不多,今年可能得減產;至於茯苓成長較穩定,我挑出不錯的送進宮;而天雪膏製作不易,還要加入一百多種香花和凝脂,原本要做成三盒極其勉強,不過雲澤大師父說他研究出了新製法,一樣的量可做成五盒,留下三盒,另外兩盒已送到向晚姑娘房裏。」借花獻佛。


    雕竹青玉狼毫一頓,深若墨玉的黑瞳冷冷一睨。「多事。」「喔!二爺不願意,待會我親自去取迴,就說送錯了,二爺不給。」香花送美人,胭脂贈佳人,此乃人間風流事。


    「沐離憂,你最近事太少,閑了些是吧!」連他也敢戲弄,膽子養肥了敢套狼。


    「是閑了,不過也很忙,夫人那邊叮囑了,二爺的年紀不小了,該議親了,夫人讓我來問二爺一聲可有中意的姑娘,她備好了聘禮,隨時可上門提親。」可憐的二爺,終於要任人宰割,遇到他的娘親,也隻有乖乖就範的分。


    「閉嘴,把你的憐憫收起來!上個月謹叔收的那批貨為何發黴了,你還沒有給我一個交代。」離題的話,他不耐煩聽。


    「我以為你忘了……」兩道冷芒一掃來,沐離憂訕笑地收起不正經。「那是我的疏忽,我沒把南方的多雨算在內,濕氣重使貨物受潮了,我重新調了貨補上。」「損失嚴不嚴重?」一來一往難免延誤時機,船運和碼頭搬卸成本加重,利潤相對減輕。


    「在可以接受的範圍裏,賺得不多,但不至於賠本。」兩相加減還是少有進帳。「對了,夫人那裏有十幾幅美女畫像,她請你有空去瞧一瞧,我剛才忘了提。」


    鳳氏子孫很少年過二十還未成親的,就連三房的鳳萬殊都娶妻納妾了,兩個小蘿卜頭追在後頭喊爹,鳳偏年、鳳明康、鳳非淵也放了幾個通房,多少嚐過女人的滋味。


    唯有這位鳳二爺不但身邊沒有半個女人,連服侍的全是小廝、隨從,若非有四大美婢在側,讓人覺得有點什麽,不然外人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男人,身為大權在握的鳳氏家主,怎麽可能無美女相伴,換作他人,早就妻妾成群,左擁右抱大享美人恩,把花叢中間過當成平日消遣了。


    「別讓我看到你一口白牙。」他笑得太礙眼了。


    沐離憂沒有收斂,反而咧開嘴大笑。「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過些時日會有表小姐來訪,你做好準備,別被吃了,她們一個個如狼似虎,我怕你被某人賣了。」


    他口中的某人指的是向晚,鳳二爺和她之間有「仇」,落井下石的勾當她從沒少做過,而且樂此不疲。


    「千情?」一聽到那一位要來,陰鬱的鳳揚塵臉有些黑,微帶不甘心的惱意。


    他搖頭。「不是她,我死也要攔著自個兒妹子,不讓她往火坑裏跳,你不是她的良緣。」


    沐離憂早年喪母,由祖母一手帶大,父親再娶的填房是鳳夫人田鏡秋胞妹,她後來生有一女二男,說起來,他和鳳揚塵算是表兄弟關係,自小玩到大的交情非同小可,隻是如今他為鳳揚塵做事,便稱田鏡秋為夫人。


    「我是火坑?」他冷言。


    「至少絕非好夫婿,你我心裏有數。」那個有主見又堅韌的姑娘,連自己也心動了,卻奈何多了一個「他」。


    沐離憂澀然地望了小他一歲的表弟,心口微緊。


    「少在那故弄玄虛,家主的位置不好坐,尚未坐穩前,我什麽也不想。」他以此為借口推卻親事。


    「那你也要看夫人同不同意,這迴來得是姑奶奶家的小姐,你得小心藏好你那些美人兒,免得被她抓花臉。」女人發起狠來是相當可怕的,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怎麽會是她,我娘糊塗了……」簡直是病急亂投醫,亂槍打鳥胡亂抓一個充數,他還沒到讓人挑的地步。


    雖然鳳揚塵沒收半個屋裏人,可是他身側有四名容貌出眾的貌美婢女,要說和她們之間清清白白,什麽也沒做,說出去怕是沒人相信,因此外人早認定他是「好色」之徒,即使在外頭不嫖、不沾色也沒什麽,畢竟外頭尋常野花哪比得上他那幾朵嬌豔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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