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在觀魚橋上站著,一手搭在漢白玉石的欄杆上,烏發濃眉,星眸俊顏,好似明珠美玉在冰雕之中,耀眼中帶著疏離冷漠。


    這樣雍容無匹的人,她怎麽會將他錯認成相公!


    枉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竟然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江令宛覺得自己真是一點都不冤。


    希望她今天能超常發揮,讓蕭湛放過自己吧。


    加油!


    江令宛暗暗給自己鼓了勁,便拾階而上,還故意放重腳步,發出「踢踏」之聲。


    蕭湛果然注意到她,轉過臉來,用那雙湛然有神的雙目望著她。


    江令宛臉色發白,兩手緊緊抓著衣裙,顯得很忐忑:「蕭公子,我之前不懂事,有眼不識金鑲玉,錯認了你,是我的錯。對不起,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她聲音有些發抖,眼眶都有些發紅了,又害怕又後悔。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介乎孩子與少女之間,做錯事之後,慚愧又自責,這樣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隻要不是鐵石心腸,都沒辦法不原諒她。


    蕭湛眸中劃過一抹笑意。


    這個小狐狸,還真是聰明,她會用甜甜的笑容麻痹你,也會可憐兮兮求你原諒,一個不留神,就會著了她的道。


    有心計,會使手腕的女孩子他見過不少,可從沒有哪一個像她這樣狡黠、可愛,讓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怎麽叫我蕭公子?」蕭湛糾正她:「你該叫我五舅舅才是。」


    五舅舅!


    之前還是朋友,她還給他出謀劃策,讓他改邪歸正重新做人呢,一眨眼,他就成長輩,成舅舅了。


    好氣人呐。


    可這個人是蕭湛,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江令宛告訴自己要冷靜,臉上卻越發愧疚了,微微有些發紅。


    蕭湛看著,隻覺這小姑娘臉蛋粉嫩中透著新紅,像清晨沐浴在陽光下的蓓蕾,嬌怯動人,可憐可愛,讓他心頭一動。


    「五舅舅,對不起。」江令宛垂了頭,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聲音低低的道歉。


    既然她都叫舅舅了,他可以放她走了吧!


    「乖!」頭頂傳來蕭湛溫和的聲音,像大人哄孩子一樣。


    江令宛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然抬起頭來,怒瞪著蕭湛。


    沒錯,她是錯認了蕭湛,難道蕭湛就沒有錯嗎?他明明知道她認錯了,卻不提醒她,由著她錯下去,甚至故意誤導她。還像看戲一樣看她為他著急,為他出謀劃策。


    她抬頭,正對上蕭湛深邃含著笑意的雙眼,沒有嘲笑得意,隻有善意與長輩看晚輩的那種溫和:「不要生氣,我跟你開個玩笑。」


    江令宛如夢初醒!


    跟蕭湛來往的時候,她視他為朋友、同輩,經常會忘記自己的現在的年紀。


    然而事實上,她隻是個十二歲的女孩子,在他眼裏,她是個好玩的晚輩。所以,才跟她開玩笑罷了。


    四嬸是他表姐,跟他一起長大,他必然是看著四嬸的麵子,才會跟她逗趣的。


    這樣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想那麽多,擔心那麽多,其實是有些可笑了。


    江令宛抿嘴一笑,臉龐像朵漂亮的花:「我就知道您是在跟我開玩笑,五舅舅這麽厲害的人,又怎麽會跟我生氣。」


    她其實很會討人歡心,特別是麵對長輩,嘴更是很甜。這樣笑眯眯望著人,臉蛋白皙瑩潤,好像很好捏的樣子。


    「怪不得表姐跟軒哥兒都這麽喜歡你,你的確是個惹人疼的小姑娘。」蕭湛誇讚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江令宛身體一僵,心裏窘然。


    她是接受蕭湛是長輩了,可是,她不能接受他這樣摸她的頭啊,她又不是軒哥兒。


    好在蕭湛很快就把手收迴去,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塊玉佩:「給你的見麵禮,拿去玩吧。」


    長輩賜,不可辭。


    江令宛接了,盈盈一笑:「謝謝五舅舅。」


    她很快適應了晚輩的身份,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其實是在糊弄人。


    蕭湛也不拆穿她,笑著說:「這玉佩別弄掉了,就當我賠給你的了,去吧。」


    江令宛走遠了才拿著那玉佩看,玉佩質地晶瑩,觸手溫潤,是上好的羊脂玉雕成,上雕兩隻虎,相對而立;虎下是一個半圓形玉玦,正麵雕刻著:永以為佩兮,君子能決疑;背麵正中間雕刻一個大大的「蕭」字;最下麵雕著雲雷紋。


    因為梅雪娘是玉雕高手,耳濡目染之下,江令宛自然能看出這玉佩絕非凡品。


    這玉佩華而不奢,拙而不簡,質地雕工透著古樸大氣,一定出自某位大家之手。


    江令宛便將玉佩收進袖籠裏,準備拿迴去給梅雪娘看看再說。


    如果玉佩價值一般,她就當時蕭湛這個長輩給晚輩的見麵禮,留著自己用,因為她很喜歡。


    如果這玉佩十分珍貴,哪怕再愛不釋手,她還是要還迴去的。


    蕭湛是四皇子的表兄弟、伴讀,有他為四皇子出謀劃策,四皇子才能順利登基。


    因為有從龍之功,定國公府如日中天,風頭無兩。哪怕後來蕭湛意外身亡,四皇子依然對定國公府榮寵有加,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蕭湛也好,蕭家也罷,都是四皇子一派,都是江令宛主子的仇敵。


    當著蕭湛的麵,她笑盈盈的像個晚輩,其實內心她早就做了要與蕭湛劃清界限的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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