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銅斧的手都不自然地顫抖了一下,他突然覺得他其實還挺幸運?沒看到他如同眼前的這位傳奇傭兵一樣被那位眷顧了。


    這麽想的話,的確是一種幸運,說不定別人渴望都渴望不來。


    不過,兩位眷者大人似乎並不願意和他說話,接過東西後,兩人就離開了。


    程銅斧也不在意,即便同樣被那位閣下眷顧,但估計也得分個層次。


    程銅斧走出房間,最近發生的事情跟做夢一樣,嘖嘖,他也是生活在詩歌裏麵的人了,還是萬裏挑一的幸運兒那種,並非倒黴蛋。


    然後快步向黑市外走去,他還得去看看他的好兄弟高尉觸發臨淵儀式成功沒有,為了完成那位閣下交代的事情,隻得耽擱了去確認的時間。


    此時,沈宴和趙闊走在路上。


    沈宴就感覺身後跟一雙眼睛釘在了他身上一樣。


    趙闊打開盒子看了一眼,是黎明花。


    如果他記得不錯的話,黎明花能在幾天之內解決靈魂不穩定的問題,還是他告訴沈宴的。


    結果,沈宴自己搞到了一株黎明花。


    黎明花的價格趙闊自然清楚,而沈宴身上一個銅鳩鳩都沒有。


    沈宴歎了一口氣:“你還要看到什麽時候?”


    他都快被看出一個洞來了。


    趙闊心裏嘿了一聲,道:“你就沒有什麽要說的?”


    “比如,和你交易的那人是誰?你用什麽和對方交易到的這株銀色黎明花?”


    越看越神秘了啊。


    沈宴迴頭:“那你先告訴我,你的傭兵職業是三百多種職業中的哪一種?”


    趙闊:“……”


    他這不是言傳身教,傭兵的職業不能隨意的告訴人,況且他的職業也不方便透露。


    每個人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


    沈宴為了避免趙闊追問,趕緊往迴跑,他迴去熬成為屍語者的天啟儀式的魔藥去了。


    至於為什麽不告訴趙闊他的秘密?


    每一個人都有保留自己隱私的權力,甚至可以沒有任何理由,這是沈宴受到的教育賦予他的人權。


    當然,沈宴現在自己都搞不懂是個什麽情況。


    趙闊也不以為意,人就在他手上,還能跑得掉不成。


    一點一點的秘密,他慢慢發現也挺有意思。


    沈宴迴到倉庫,白天倉庫這沒人,連蝗崽七個小孩都跑去麵鋪上幫忙去了,隻剩下趙闊時不時投來探索的目光。


    沈宴有一種錯覺,遲早有一天,這大塊頭會忍不住將他扒光了看個清楚,按在地上扒,掰開來看那種。


    沈宴哆嗦了一下,現在趙闊在那刨木料,沈宴正好開始趁時間早熬魔藥,等喝完藥他還得去找一具無人問津的屍體埋掉,雖然趙闊說傭兵之城的下水道,每天都不缺屍體,但畢竟存在一些不確定因素,他得早點行動。


    至於手上新得到的黎明花,他準備等成為屍語者後再服用,倒不是他不想早點看舊日文獻尋找那個青銅盒子的秘密,而是他擔心和魔藥一起服用,會出現藥性幹擾,產生什麽意外。


    保險起見,不差這麽幾天,就是心裏的好奇跟貓抓一樣忍得難受,也不知道那些日記裏麵到底是什麽內容。


    沈宴將準備好的熬藥的罐子架好,倒入兩司水,然後將分好的藥,放進去一份,小火開始熬製。


    熬製的方法的確簡單,跟以前熬中藥差不多。


    隻是藥湯的味道越來越奇怪,顏色由褐色變成了七彩,上麵跟飄了一層金屬的光澤一樣,然後又由七彩變成了墨汁的濃黑。


    等兩司水熬成一司,大概花費了兩個小時。


    藥湯倒是熬得融合在了一起,但沈宴看著手裏端著的一大碗墨汁,隻覺得正在英勇赴死的路上。


    這一碗喝下去,還得連藥渣一起喝,真不會出問題?


    成為職業者的每一步都是挑戰啊。


    沈宴用嘴吹了半天,直到吹涼,倒不是非得吹涼了才喝,而是每次準備下嘴,就一陣本能的抵抗。


    端著藥碗,沈宴跑到趙闊身邊:“要是等會我出現了什麽問題,你會救我的對不對?”


    說得特別認真,沈宴覺得,十有八九這一碗下去,他命要丟大半。


    趙闊嘴角一抽,看這家夥在那猶豫半天了,還以為在糾結成為屍語者合不合適,畢竟一經選擇,正常情況下就無法跳轉到其他職業去了。


    趙闊沒答,接過沈宴手上的藥碗,直接灌了進去。


    沈宴都沒反應過來,“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生怕灑落了一滴,到時候他上哪再要一份藥材去。


    味道?


    大概就是能夠下咽,但絕對不是什麽好味道就是了。


    藥渣的味道反而要好一點,有點像煮得太爛的菜根。


    趙闊伸著手指,似乎要幫忙捅一捅,嚇得沈宴趕緊將剩下的湯汁藥渣全部咕嚕咕嚕吞下去。


    沈宴隻覺得腦子暈乎暈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了。


    暈沉沉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就像靈魂都變重了。


    魔藥中,有什麽神奇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靈魂上。


    感覺就像看了通宵的電影,但精神又明明十分好。


    沈宴心道,這應該就是藥效,他得趁藥效趕緊找一具屍體。


    下水道,他要去下水道。


    沒一會兒,沈宴的耳朵似乎也出現了問題,他才沒走出去多遠,耳朵中就傳來一些如同骨頭的空鳴之聲。


    然後那聲音化作了一股不甘,憤怒,悲憤,怨怒的聲音。


    沈宴先是一愣,然後尋著聲音找了過去。


    那是一隻下水道的蓋子。


    沈宴站在蓋子前猶豫了很久,這一碗魔藥似乎放大了他在靈感上的感知。


    他大概猜到了他聽到的是什麽聲音。


    所以,下水道蓋子下麵是什麽,他大概也知道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去黑市,趙闊說那裏新鮮的屍體多。


    但現在,聽到這聲音之後,他似乎有些理解,死亡後被人扔進下水道的這些屍體的孤寂了。


    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共情?


    生活再艱苦,但死了才知道活著的好。


    而且,沈宴看到空氣中,一些遊離的黑色物質,正在向蓋子下麵鑽去。


    屍體陰暗的情緒,就像打開了一個接口,正在吸引和接收空氣中的汙染元素。


    若是,無人處理這具屍體的話,它極可能轉變成畸變體。


    所以,屍體在悲鳴。


    身後,趙闊跟在旁邊觀察著。


    隻見沈宴在一下水道蓋那站了一會,然後汪地哭了起來,哭得特別淒慘,跟死了爹一樣,然後開始刨下水道的蓋子。


    趙闊嘀咕了一句:“魔藥的影響?”


    有些忙可以幫,有些忙不能,比如職業儀式。


    沈宴從下水道裏麵發現了一具發綠發脹的屍體,他現在的確悲傷得無法自控,眼淚根本控製不住,跟水簾一樣一個勁流下來,倒不是死了爹那種傷痛,而是,他覺得他現在就是這具屍體,死得太慘太淒涼了,死了還被人扔溝裏發黴發臭,等著變成畸變體,變成畸變體後還要被人賣錢,晾幹了裝箱子裏麵當成啟示物。


    沈宴:“完了完了,這眼淚它怎麽自己流出來止都止不住。”


    沈宴其實知道他現在被這具屍體共情了,他腦子清晰得很,但他就是控製不住。


    什麽去找一具新鮮的屍體,這些想法直接被壓製了,他直接就想將這具屍體埋了,安息。


    沈宴:“這魔藥好奇怪。”


    “它不會控製人的行動,但它會影響人對屍體的感受。”


    沈宴以前也覺得埋一具屍體似乎並不難,難的是找到一具屍體。


    但現在他發現他錯得有多離譜。


    搬屍,刨坑,埋屍,都得他一個人來。


    天空的明月都上中空了。


    荒郊野外,月光撒在沈宴身上,沈宴佝僂的腰杆,拿著鏟子一個勁刨坑,邊挖還邊在和身邊的屍體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你覺得夠不夠深?這個深度野獸應該是叼不出來了。”


    “我選的這個位置不錯吧,山清水秀。”


    “鄰居也不少,看看周圍好多墳坑,以後也不寂寞。”


    不遠處,虎豹傭兵團的人早收攤完畢,有幾人在那看熱鬧。


    蝗崽問筍子:“沈宴在和誰說話呢,我怎麽感覺冷颼颼的?”


    筍子看了一眼,然後將腦袋埋脖子裏麵,筍子今天不說話。


    等沈宴將屍體埋好,又過去了一段時間,一步三迴頭,還有點舍不得。


    薑宇:“埋誰呢?你朋友?”


    還不讓幫忙,也沒聽說沈宴在這有什麽朋友。


    看看,眼睛都哭腫了,跟個煤油燈一樣,這感情得多好。


    沈宴:“……”


    要不是魔藥的效果已經消退了不少,他能哭得更加淒慘,血淚都能接幾碗。


    想一想,又開始傷心了。


    挖了大半天坑才將人埋好,沈宴現在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往城裏走,夜晚,傭兵之城安靜了不少。


    當然,夜晚也有很多事情發生,比如,他們剛進城,就遇到了一家出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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