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


    虛擬天幕走過一百七十天。


    艦隊開了最後一場軍事會議。


    百艘大型登陸艦載著萬人離開了太空船塢,向星球沉下去。


    對於人類而言,這是一場輾壓似的戰爭。


    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人類不會有很大的損失,甚至不會有損失。


    緊張和輕鬆兩種矛盾的心情並存於每個人心裏。


    當然,這句話並不準確。


    知道未來片斷的魚方海和王學岩就沒有這種心理。


    豁然開朗的魚方海不再思考之後的政權統治,把心思放在如何提醒軍隊的損失上,在明知道有損失的情況下他還做不到置若罔聞。


    他提醒姚仲,又去提醒柯興邦。


    兩人並不是不重視,隻是在戰略推演中,實在找不到可以致部隊損失的理由,而魚方海也拿不出實質的理由來為自己的“猜測”立足。


    坐在第一艘製造出來的最小的登陸艦裏,魚方海望著麵色陰沉的王學岩說不話來。


    這艘用來搜救伏靄等三人的登陸艦這次用來當作特戰隊的乘器,艦長仍是楊天。


    他們進入星球後將直接衝進王宮,執行擒王的任務。


    是的,沒有看錯。


    是擒王。


    柯興邦想以此讓萊恩利人投降,他需要大量的奴隸來為人類建設家園。


    魚方海對此任務沒有任何異議。


    他將隊裏所有人都集中起來。


    伏靄、3個e、佟思雨、黃健兵、雲逸飛、溫小月等,算上他總共十二人,還有一隻巨獸,至於雛鳥沒有帶下來。


    不能否認,這是一支可以說能在星球上橫行的隊伍。


    百艘登陸艦對於人類的艦隊規模而言實在不值一提,但是對於這顆還很年輕的星球上的生命而言,它是無法抗拒的強大。


    艦隊進入大氣層,給天空染了百道火影。


    什巴人在神像之前惶恐不安。


    一位神明降臨他們可以尊敬和敬畏,認為是大喜事。


    一些神明降臨他們可以對自己說自己種族不再是遺棄之民。


    但是一群、一片神明降臨呢?


    他們感到了不安,就像是一千個人中有一個神明他們認為是應該的,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一千個人當中有五百位神明,或者神明數量甚至多於普通人,那就隻剩下緊張和恐懼了。


    伏靄曾說過這種可能,但是什巴人聽就聽過了,他們不會想到神明的數量會多到如此地步。


    哈詩蘭仰望天空的眸子裏也出現了茫然。


    相對於什巴人的惶恐,萊恩利人則是迎來了世界未日,每個萊恩利人都拿起了武器,包括老人和孩子。


    他們站在城牆上,站在街上,驚恐地看著天上的異象。


    艦隊直接向著萊恩利人的城市上空落下。


    對人類而言不值一提的登陸艦在萊恩利人眼裏是龐然大物,飛艇在登陸艦麵前顯得如此弱小。


    柯興邦站在太空的指揮艦裏,看著大地景象,沉聲道:“攻擊倒計時。”


    主屏上顯示出十分鍾倒計時間。


    時間一秒一秒跳動著。


    在這重大時刻,指揮艙內寂靜無聲,每一雙眼睛都盯在跳動的時間上。


    柯清桐又一次和伏靄分開了,在伏靄離家之前,她突然對伏靄說:“要活著迴來,還有她。”


    她指的是佟思雨。


    半年安靜的夫妻似的生活沒有看到過一頭紅發的紅顏知己,柯清桐卻知道伏靄有好幾次都出去私會,時間很短,最長一次沒有超過一個小時。


    柯清桐沒有吃醋,有時候在想自己的紅顏知己是該怎麽熬過這相思之苦,怎麽能忍受愛人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痛苦。


    設身處地的想想,她是多麽的可憐。


    柯清桐沒有去艦橋直觀戰爭,靜靜坐在家中等待,尋思著他們迴來該怎麽處理三人之間的情感問題。


    ……


    倒計時隻剩下十秒,登陸艦隊離下方城池不過四千米高度,艦隊還在繼續下降。


    按照之前製定的戰略,艦隊放棄遠程主炮的攻擊,以最大限度的保留萊恩利人的人口。


    倒計時終於歸零。


    柯興邦沉聲吐出兩字:“攻擊。”


    各艦一邊向下沉一邊向著城中防禦設置噴吐出機炮的炮彈。


    晨曦之中,彈如雨。


    城牆上的重武器變成了石頭和木屑,萊恩利人在彈雨中化為了血雨。


    空氣裏充滿了硝煙味道,萊恩利人東躲西藏,戰鼓聲在現代武器的聲響中弱不可聞。


    這就是單方麵的屠殺。


    一艘小型的登陸艦脫離艦隊飛向了王宮。


    艦隊摧毀了防禦工事繼續下沉,當下沉到八百米高度時,萊恩利人城池周圍的森林中突然升起大片的巨鳥群。


    成千上萬,甚至上十萬。


    有的鳥大到上麵還坐著萊恩利人士兵。


    它們像一片朝中聚攏的烏雲,向著艦隊漫延過去。


    魚方海小隊的登陸艦處在整個艦隊的圓形隊列中間,清理完王宮的侍衛,小隊成員的雙腳剛剛踏上王宮地麵,就看到這一奇景。


    魚方海心裏一驚,霎時間明白損失來自哪裏。


    以前因為哈撒鷹的存在,萊恩利人的鳥群部隊離城市極遠,如今都調了迴來,而且現在艦隊力圖一戰摧毀整個種族,是以包圍萊恩利人城市的隊列,百艘戰艦看上去規模極大,但是要包圍整個萊恩利人的城市,隊形仍不免鬆散,導致麵向鳥群的戰艦每一艘都要麵臨數千隻大鳥的攻擊。


    按照製定的戰術,伏靄和3個e入宮尋找萊恩利王,其餘人和艦隊守在外麵。


    伏靄正好沒有看到,跟著3個e向著宮殿內飛去。


    王學岩按魚方海的意思是看了伏靄一眼,五分鍾未來,隻看到伏靄和3個e不停地尋找,也就是說找到萊恩利王的時間要在五分鍾之上。


    魚方海在通訊器裏給了伏靄十分鍾時間。


    宮外的萊恩利人如潮水一樣不停湧過來。


    上空登陸艦的炮火一直沒停。


    萊恩利人衝不到百米便被撕成了碎片,血肉鋪了厚厚一層,再過幾秒便變成了血漿血渣。


    可那些萊恩利人個個紅了眼,拚了命地衝。


    這場麵太……沒人說話,隻有黃健兵身下的坐騎不停發出咆哮,要不是黃健兵捶了幾拳,被血腥氣息刺激了的坐騎早就衝了出去。


    過了會,王學岩望著遠方的天空喃喃道:“來了來了,交戰了。”


    鳥群抵著炮火飛進了艦隊群,一路撒下了數不盡數的鳥屍,天空裏都是飛舞的鳥羽和屍體,霧狀的血染紅了天空。


    鳥群撲在了登陸艦上,一隻接一隻,它們在艦上又抓又啄,後麵的壓在它們身上,層層疊疊,而尋找不到空隙的則幹脆衝向引擎……


    一艘登陸艦突然冒出濃濃黑煙,搖晃著下墜,更多的鳥瘋狂的壓在上麵,將登陸艦包得嚴嚴實實。


    就見登陸艦終於支撐不住,一頭栽下,落進城中爆炸成一團火球。


    有了一艘就有第二艘。


    堅硬的戰艦外殼能阻擋鳥群的利爪和尖喙,卻無法阻止飛鳥用血肉之軀和引擎混成一體。


    這就是想要毀滅一個高等智慧文明的代價。


    魚方海歎了口氣,忽然間感覺自己以前的良心也僅是針對自己種族,在異族麵前,自己何嚐不是殘暴冷酷的人。


    他不由看向黃健兵,黃健兵麵無表情,他感覺到魚方海的視線,側過頭道:“別看我,道理都是拿來說服自己的,不是拿來麵對的,我一樣也接受不了,不管是針對我們自己,還是針對它們,再說句道理,這場戰爭是生存的代價,和對錯無關。”


    魚方海苦笑一下,望向已逼近到四十米的萊恩利人士兵,大聲吼道:“不要衝了,投降也是一種選擇。”


    誰會聽他的呢?


    普通的士兵又有誰能聽得懂他的話呢?


    最關鍵的是,誰聽得見呢?


    頭頂登陸艦還在拚命傾吐著機炮的炮彈,聲響震耳欲聾。


    而上麵的艦長楊天也是殺的手軟了,可他不能停止攻擊,隻是淡淡問道:“彈貯量還有多少?”


    “百分之五十二。”


    這才過去了幾分鍾?三分鍾而已。


    這艘登陸艦還是太小了。


    艦隊的登陸艦已經墮落了二十七艘,有登陸艦不得不請示命令,得到上層許可後發射了主炮。


    戰爭最終還是進入到慘烈的境地。


    有一隊鳥群朝著王宮飛來,確切地說是朝著王宮上方的登陸艦而來。


    楊天在通訊器裏對魚方海道:“地麵看你們的啦。”


    魚方海卻道:“離開不用管我們。”


    楊天道:“你要我再次當逃兵?”


    魚方海道:“放屁,我是讓你避開,你特麽死了,我這支隊伍怎麽辦?”


    楊天道:“我明白了,你們守得住嗎?”


    魚方海笑道:“我們隻守王宮大門。”


    登陸艦朝上極速升高,飛鳥群轉向向上追去,可它們哪裏追得上去,登陸艦有意吊著它們射擊,巨大的鳥一個個栽下來。


    魚方海等人退進了大門,用雷霆掃射封鎖大門,兩挺雷霆便能將大門完全封死,十個人足以分成五組,如果子彈夠守起來不要太輕鬆。


    不過萊恩利士兵可不會真傻到隻從大門進,很快宮殿頂被砸開數個大洞,他們從上麵跳了下來。


    黃健兵笑道:“來來來,鬥個你死我活。”


    他們人人背著黑色長槍,自然都是伏靄給的,此時均是執於手中,和萊恩利人鬥在一起。


    論起實力,隊中的每個人都在萊恩利士兵之上,一對二、一對多都不是問題,唯一弱點的是王學岩,他隻有二星實力,比普通萊恩利士兵強不太多,在複雜的戰鬥環境中也最是吃虧。


    萊恩利士兵陸續不絕地從上跳下,大門處也是瘋狂湧入,整個廣闊的宮殿沒有多久便塞滿了,但萊恩利士兵竟然還往下跳,仿佛想要用身軀將宮殿塞滿,他們根本就沒去想留下戰鬥空間。


    王學岩已經受傷,他抽空隨便看了眼一人,也沒看清是誰,就看到三分鍾後,整個宮殿不是血肉就是在血肉中掙紮吼叫的萊恩利人,而看到的人在血肉中被萊恩利人亂刀砍死。


    王學岩吼道:“要退出去要退出去,三分鍾之內退出去。”


    魚方海張眼一望,入眼全是萊恩利人,閃避空間都沒了,要不是黑槍太過鋒利,早就被淹沒了。


    他心中一緊,突破到王學岩身邊,黑槍一掃,兩名萊恩利士兵的頭被斬下,他高聲道:“跟我往裏突,不要戀戰。”


    他帶著王學岩往宮殿深處突進,長槍大劈大砍,直接從破開的屍體衝過去。


    王學岩緊跟其後,其餘人也都朝著宮殿的走廊入口集中。


    黃健兵一拍多處受傷的坐騎道:“跟著他們走。”


    這坐騎十分通靈,高高騰起,黃健兵翻身到其腹下,長槍劃出一條黑色網線,將所有攻擊攔下,空中他見韓晨林忽然倒地,直接飛躍過去,將韓晨林扛在肩上,長槍一抖,身隨槍走,猛地前刺而出。


    黑色長槍化為一條黑龍,飛行十餘米,所過處萊恩利士兵均分成兩半,如此三次,便殺到了走廊入口。


    此時雲逸飛和佟思雨攜手殺過來,兩人身上均是沾滿鮮血,卻沒受傷。


    接著過來的是溫小月等四人,除了溫小月外另外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黃健兵和雲逸飛在入口堵住,讓受傷的人先處理傷口。


    每人身上都有不少伏靄給的紅瓶,傷口處理快捷,沒一會都處理好,但是韓晨林大腿的傷口深可見骨,要不是有防護衣,那一刀足可以將腿整個卸下,可行動大受影響。


    王學岩喘了口氣,本能地又看了眼韓晨林,這是今天第三次使用了,如今生死在即也是顧不得留點本錢了。


    這一看心情便又不好了。


    他拉過魚方海,低聲道:“得趕緊走,萊恩利人要掀房子。”


    魚方海一驚,王學岩飛快又說了一句:“房子一掀韓晨林要自殺。”


    魚方海大吃一驚,喝道:“黃健兵,坐騎借用一下。”


    黃健兵隨手斬死眼前的萊恩利士兵,笑道:“讓韓晨林那小子騎。”


    魚方海喜道:“謝了!”說完猛地閃到韓晨林身邊,將韓晨林拋上了巨獸,再一轉身又將王學岩也拋了上去,拋上去之前低聲道:“幫我看著他。”


    巨獸身上的傷也被魚方海用紅瓶治療過,倒是極為聽從魚方海的話,任兩人騎在身上。


    魚方海喝道:“一分鍾內穿過走廊,和伏靄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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