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溫小月也好奇起來,要知道最後黃健兵和隊長一起掉下去了,並沒有完全逃脫,按理來說王學岩真要看下去,怎麽又可能掉下去呢?換成隊裏其他人還說的通,黃健兵還是算了,他就一直還沒將黃健兵真正當成生死與共的隊友。


    王學岩沉寂在當時的情景當中,不假思索道:“他立即又改口說倒數第三個走……”


    溫小月心裏冷笑,果然如此。


    “可我特麽的哪能再看,一天三次是我的極限,第四次是怎麽都看不了了,知道他怎麽說嗎?”


    一想到黃健兵那句話,王學岩眼神迷茫。


    “我問他你到底第幾個走,他說……最後一個,那神色是那樣的風輕雲淡……結果他真就掉下去了。”


    溫小月驚愕之極,一時半晌說不出話。


    王學岩道:“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迷茫嗎?不知道結果還好說,可是知道結果了還那麽選擇,我特麽就想不明白了,明明知道最後兩個都得沒命,還非要最後一個走,你說他到底在想什麽?”


    “也許他不想活了。”溫小月喃喃道。


    王學岩自然不相信這句話,他沉默下來,過了會才道:“你說人真的能偉大到為了別人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別人我不知道,我們這個小隊的老隊員卻都是這樣的人。”溫小月神色落寞下來,竺丘是這樣,榮立龍也是這樣,其他人都會這樣,包括自己。


    王學岩沉默不語,望著“天空”怔怔出神,溫小月離開時他都不知道。


    當虛擬的環境轉為黑夜,他才搖晃著起身,自言自語道:“往日自以為見多識廣識人心,到頭來卻還是什麽都不懂,這些傻子……還真是傻得可愛啊!”


    ……


    遙望青山綠水,俯看獸走鳥飛。


    剩下的日子倒沒出什麽意外,倒是見識了該星球的山山水水和奇特的野生動物。


    特別見識到何謂龐然大物。


    一座山裏沉睡著一頭巨獸。


    睡時如小山,醒時山動地震。


    站起來足有十層樓高,舌頭一卷,所過處都被卷入腹中,小樹動物無一幸免,鯨卷之勢也不挑食。


    吃過迴山便再繼續睡,也不知道多久醒一次。


    伏靄沒興趣知道它叫什麽,問基米,結果看著那頭巨獸基米也是一臉震驚,他也是首見。


    天空太多兇禽,沒有便利強大的飛行工具,這些文明也沒有能力一探星球的所有秘密。


    說到底,這是一個還未曾開發的星球。


    飛艇沒有再遇到強大的空中猛禽襲擊實是運氣好。


    在飛艇飛行的第十一天,伏靄看到了遠方平原上出現的城市。


    飛艇沒有停留,直接飛了過去,那隻是一座萊恩利人的邊遠城鎮,石徹的屋子顯示出高出什巴族一等的文明,城牆上擺了一圈的巨大弓弩,有大鳥在城上空盤旋,飛艇飛過時離地麵極低,那鳥仍試圖飛下來攻擊,被巨弩射落,掉進城中,立即就有一隊士兵過去拾走鳥屍。


    基米對這見怪不怪,解釋道:“總有些不長眼的鳥幹些愚昧的事,最後都變成了我們的食物。”


    伏靄問:“這種事很多?”


    基米答道:“外圍的城市才有。”


    “你們有幾座城?”


    基米得意道:“有六座。”


    六座城呈梅花狀,五城將王城圍在中間,以起到保護王城的作用。


    六座城都不算小,放在聯邦也算是小中城市了,中間王城規模便已是中等城市了。


    六城之間並沒有野地分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與其說六城,倒不如說是一個特大城市,隻是有六道城牆而已。


    飛艇降落在王城城外的專用飛艇場。


    部隊下了飛艇排好隊列,經過一係列的手續交割,高級將官迴城複命,隨同隻有百餘士兵。


    迴王城路上獸車棄而不用,不是不用,是不能用。


    他們是萊恩利的精銳部隊,百餘人的隊列走出雄壯之勢。


    伏靄夾在隊伍中間,額頭有一張弓的印記,是偽裝小賊變幻出來的。


    弓形代表伏靄是基米的奴隸。


    入城之前基米就很小心地詢問怎麽入城,伏靄主動說偽裝成基米的奴隸,基米很惶恐,這奴隸實在是燙手的山芋,他能斷定伏靄會鬧出事來,自己這個奴隸主肯定會受到牽連,於是借口說額頭要印下永不褪卻的印記,冒充奴隸的事隻怕不妥。


    結果伏靄問清楚是什麽印記,當著基米的麵在額頭變了一個出來,把基米驚得傻掉。


    神明就是神明,太過奇幻的手段讓他感到了深深的寒意,這真是要在王城鬧事的節奏啊!


    當時整個心情更壞了,不想帶伏靄入城,反正左右是個死,就想掙個魚死網破。


    伏靄看到基米眼裏的兇意,稍一想就想明其中厲害,安慰道:“我隻是去神跡,不會害你。”


    基米這才壓下了內心的魔鬼。


    其實在降落王城之前,伏靄便看到了極遠方一座聳立的高山,極高,有半截藏在雲裏,那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看不到山尖尖。


    基米說那就是神山,神跡在神山上。


    神明是什巴人的神明,神跡自然是什巴人的神跡。


    伏靄很好奇萊恩利人為什麽沒有去研究神跡,問基米,基米支支吾吾,伏靄就知道裏麵還有不為他知的原因,逼迫追問,方知不是不研究,而是神山有神鳥,神鳥就是路上所遇到過的哈撒鷹,神山上的哈撒鷹是隻成鳥,雙翅展開有大幾十米,萊恩人奈何不得,久而久之,反把哈撒鷹當神鳥供奉起來,王城後來也圍神山而建。


    這真是令人意外。


    在進王城的路上,伏靄忽然就明白基米一開始不說這些事,隻怕就是打著讓自己被神鳥幹掉的想法。


    真是險惡啊!


    外征部隊迴城是件大事,早在近城之前,有鳥兒帶著信先一步迴去了。


    這次遠征是帶著剿滅一個種族的目的,萊恩利人的王抱以極高的期待,所以王城門口有大批貴族迎侯。


    基米報信時賣了個小聰明,或者說是眾部將的達成一致的說辭,連下麵士兵也交待過了,說辭是經過艱苦戰鬥,什巴人戰潰剩千餘人逃進深山,與野獸同伍,千年難複元氣,滅亡隻是時間問題,不過統帥被流矢射中,不幸喪身。


    但在伏靄看來,這種幾萬人知道的事情再怎麽打馬虎眼也是打不過去的,虧這些將領還覺得自己可以瞞天過海。


    一個個昂首挺胸,像得勝歸來的高傲公雞。


    基米的身份顯然比較高,迎接的貴族無不奉迎拍馬,簇擁他們進城。


    伏靄在其中顯得特別醒目。


    有貴族問,基米迴答說:“我兒新生,正缺少玩伴,這不正好有機會嘛,便抓一野奴迴來和府內女奴配成一對,說不定能得到更強大的血脈。”


    貴族之間總喜歡拿奴隸相鬥來搏彩,個個心領神會,隻是這奴隸有點特殊啊,那翅膀是黑色的,看來基米是找到了不得了的什巴血統,他們眼露羨慕。


    有人奇怪伏靄身上怎麽沒枷鎖,基米蔑視道:“有我在,他能逃得了?”


    至於喪身的統帥,沒人多問。


    進了城,基米等人直接入宮匯報戰情,伏靄被基米親兵帶往基米府邸。


    基米府邸不小,府中上上下下百餘人,奴仆四十人,全是什巴人血統,身份顯然不低。


    這些什巴奴隸額頭均有弓的印記,神色並沒有想像的羞憤、不甘等等,隻有卑微,甚至並不覺得自己是奴隸有什麽不對。


    再一細想也是,這些什巴奴隸生在這裏長在這裏,哪裏還會有什巴人原本的血性,環境造就了這批特殊的什巴人。


    麵對一個新來的奴隸,什巴奴隸們都表現得很是漠然。


    不過當基米親兵表現出恭敬神色,奴隸們都驚詫了,沒弄明白是怎麽迴事。


    基米夫人一開始還兇神惡煞地要教新奴隸規矩,親兵上前一陣耳語,基米夫人臉色變化莫測,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奴隸們心裏的震驚可想而知。


    伏靄被安排進了一間豪華客房裏,還被安排了兩名美奴伺候。


    這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什巴奴隸們覺得裏麵不太對勁,對伏靄便對萊恩利人那樣尊敬,處處卑微。


    伏靄愛屋及烏,因喀詩蘭而心生憐惜,問兩名貌美女奴多大。


    一個四十四歲。


    一個四十二歲。


    正值什巴人的青春黃金年齡。


    在隨後的交流中,兩女奴說出自己是天生的低劣種族,生而為奴,能進大權勢府邸是上輩子掙得的福氣。


    她們對外界的世界一無所知,連上街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這是一個種族的悲哀。


    兩女奴見伏靄和藹可親,溫言溫語,又以為伏靄是同族人,一人大膽問出疑惑:“您怎麽有這麽高的地位?”


    伏靄不知該怎麽迴答,自己又不準備解救這些奴隸,也沒那個本事,一旦說出真相,他怕她們接受不了,埋下災禍的種子,隻能搪塞過去。


    基米的下場並不太好。


    迴來時隻是屁股上有塊遮羞布,精神萎靡,身上遍布傷口。


    正如伏靄猜的那樣,粗糙的謊言想瞞天過海是癡人妄想,換在聯邦如果出這樣的事情,槍斃都不為過,帝國製度下更容易身死。


    伏靄還挺奇怪基米能活著迴來,不過另外幾人卻隻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想來是基米的身份起到了作用。


    基米很沮喪,他被剝了軍職,站在伏靄麵前都是無精打采。


    其夫人在另一個房裏哭天喊地,沒有貴婦人的雍容高貴,倒像是個潑婦。


    看著麵前的罪魁禍首,基米心灰意冷。


    “您愛咋地就咋地吧!”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伏靄冷眼相視,懷疑自己要是再落井下石,搞不好這家夥會破罐子破摔,將自己暴露在眾人麵前。


    兩人在房裏一時沉默。


    隔了很久,伏靄道:“一時沉浮就意誌消沉,你們萊恩利人這麽經不起打擊?”


    基米冷聲道:“剝了軍職意味著我連地位都保不住,會失去很多東西,生存都會艱難。”


    “可你畢竟沒有死。”


    “比死還難受,我寧可死。”


    伏靄意識到嚴重性,安慰道:“聽過東山再起這句話沒有?”


    “……”基米精神一振,“我還有機會?”


    他想起眼前的什巴人可不是普通什巴人,而是什巴人的神明。


    伏靄笑道:“去還神,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的。”


    “還神?什麽是還神?”基米不解。


    伏靄道:“你們沒有神明?”


    基米道:“我們不信神,隻信自己。”


    有些難辦。


    伏靄想了想,“可你們有獸神。”


    “神鳥哈撒鷹?”


    “是的。”伏靄道:“任何一個強大不可戰勝的生物都是天地給的,想過天地為什麽要給它們不可戰勝的資本?”


    基米:“……”


    “這都不理解?因為天地是要讓他們為神啊!”伏靄微笑道:“向神明禱告許願,得到神明的迴應,就要去還神,迴報神的恩賜。”


    “我、我沒許過願。”


    “那你去許不就行了?不許願神明怎麽知道你的想法。”伏靄誘導,淡淡道:“我就是得到什巴人的願望,才會降臨到這個世上,為什巴人排憂解難。”


    基米夫人的哭聲還在迴響,基米瞪大眼睛,“您說的是真的?”


    “當然,我是神明,還需要騙你?”


    基米大喜:“還來得及?”


    “來得及,心誠則靈。”伏靄想了想,“不如明天去神山祭拜?”


    萊恩利人沒有神壇,供奉神鳥哈撒鷹也隻是希望不出幺蛾子,讓這隻大鳥吃飽了喝足了,也就安全了,同時別的大鳥也不敢接近哈撒鷹的領地。


    他們就是用這樣的方法獲得一塊寧靜之地,在上麵得以休養生息。


    ……


    基米高貴的身份來自於自己的姐姐,他姐姐是萊恩利王的王妃,據說他姐姐是萊恩利人最漂亮的美女。


    不過伏靄一想到萊恩利人的長相,這個“美”也隻能是萊恩利人自己欣賞得了。


    有這樣的身份,基米雖然被棄用,但是在伏靄看來,是絕對有機會東山再起的,也不都是騙他的話語。


    基米雖然失去了自身的權勢,卻還有強大的後台當背景,其他貴族也還沒有從這個大謊言帶來的震驚中恢複,暫時沒有人跑來落井下石。


    所以基米一家子人出發前往神山祭拜,倒還是風光的很,隻是親兵被調走,純靠家裏的傭人和奴隸支撐起來表麵上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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