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終於迴過神來,紛紛扯下了身上的白衣,跪地高唿萬歲!


    太極宮前嘩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唯有紀雲歡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逆光而來的偉岸帝王。


    西北大捷,逆賊伏誅,本該是太大的喜事,可她卻不受控製的落下淚來。


    明明連夜奔襲的是皇帝,可她看起來比皇帝更加蒼白疲憊,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倒下罷了。


    她終於明白了當初皇帝守在產房門口的心情,她也害怕,害怕從此就失去這個人了。


    真正的安王策馬而來,意氣風發,手裏的長槍還在滴著血,顯然是一路殺迴來的。


    皇家子嗣都是用心教養的,太後從未刻意打壓安王,安王也是文武雙全之人,不然太後也不放心讓他常年在外走動。


    安王立在高頭大馬之上,壓長槍挑了挑箐兒的屍體,嫌棄道:“真醜!這種貨色,哪能模仿出本王的半分風采,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


    被一根鐵鏈牽在一起的逆臣瑟瑟發抖,早知道陛下還活著,早知道安王沒有參與逼宮,早知道一切都是柳丞相自導自演,打死他們也不會跟著蹚這趟渾水。


    他們也不是什麽忠貞之士,立刻就大唿冤枉,把罪責都推到了柳丞相和長公主身上。


    長公主被人捆了起來,為了防止她自盡,早就被塞住了口舌。


    她眼神麻木,仿佛一個失去了靈魂的軀殼,曾經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如今不過是個被小兵踩在腳下的囚犯罷了。


    柳丞相被人按在地上還在拚命掙紮,不敢置信的吼道:“不……這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皇帝已經死了,你們都是亂臣賊子!亂臣賊子……”


    明明傳國玉璽近在眼前,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安王翻身下馬,嫌棄柳丞相聒噪,一拳就把這老東西給砸暈了,若不是還要留著審問,他一定當場宰了這個老東西!


    這些年他遠離京城,遠離母後和皇兄,四處遊山玩水,就是被這些人鬧怕了。


    他不想讓皇兄猜忌,所以才躲得遠遠的。


    柳丞相此番逼宮,完全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幸好皇兄沒有疑心他,不然安王府就完了,安王妃和小郡主怕是都要送命。


    想到這些,安王怎麽能不恨這些人!


    皇帝走上了高台,才一個月沒見,歡兒似乎清瘦了許多,想到歡兒還懷著孕,他實在是不該讓一個孕婦這般操勞。


    鋪天蓋地的思念幾乎要將皇帝淹沒,歡兒哭得可憐,他的心揪成了一團,他想抱抱歡兒,可甲胄太硬了,他怕傷了歡兒,隻能小心翼翼的拉起了歡兒的手。


    “歡兒辛苦了,朕來晚了,讓歡兒擔心了。”


    紀雲歡撲到了皇帝懷裏,白嫩的臉貼著皇帝冷硬的甲胄,一白一黑,一柔一剛,如此矛盾,卻又如此和諧。


    抱著眼前這個人,聽到他砰砰的心跳聲,紀雲歡才感覺漂浮在半空中的靈魂落到了實處,她咬了咬唇,哽咽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


    一切塵埃落定,皇帝換了衣服,去找太後賠罪。


    太後躺在床上,頭上纏著一條抹額,房間裏滿是藥味,她是真病了,被皇帝氣病的!


    見到皇帝低著頭進來,跪在她床邊,一句話也不說,太後氣不打一處來,用力的在皇帝的肩膀上捶了幾下,自己先落下淚來。


    “你……你個不孝的東西!你來幹什麽?來看哀家有沒有被你氣死嗎?”


    “你要禦駕親征,哀家也攔不住你,你也不想想那要命的消息傳迴來,哀家能不能熬得住?”


    “你還瞞著哀家!生怕哀家死得不夠快是不是?若不是歡兒私底下透出口風,又時時勸慰哀家,哀家怕是要跟著去了!”


    “你是天子!這樣沒輕沒重的,以身犯險,你就算不想想哀家,也該想想歡兒,想想太子,想想她肚子裏的孩子!你若是出事了,你讓他們怎麽活?”


    皇帝低頭聽訓,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等太後罵夠了,他才仰頭看著太後,鄭重道:“兒子錯了,讓母後憂心,是兒子的罪過。”


    “從今往後,兒子一定好好守著歡兒,好好愛惜自身,如今兒子多了許多牽絆,知道收斂了,再也不敢亂來了。”


    秦雲瀚在一旁咿咿呀呀的笑,用力的揮舞著小拳頭,給皇祖母加油打氣。


    想到自己為父皇流下的那些眼淚,秦雲瀚就覺得父皇真壞,壞死了!皇祖母多罵他幾句才好。


    太後也有了幾分精神,讓人把小太子抱到床上,拿著鈴鐺逗弄起來,也不理會跪在旁邊的皇帝。


    皇帝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都說老小老小,如今太後就跟小孩似的,氣性特別大,輕易是哄不好的。


    秦雲瀚一直在往皇帝身上爬,一雙小腳毫不客氣的往皇帝臉上蹬,嘴裏喊著:


    “父……父……壞……壞……”


    太後忍不住笑了,“對,你父皇就是個壞東西!瀚兒真乖,還知道護著皇祖母,是個好孩子,比你父皇有孝心多了。”


    皇帝自知理虧,也不跟那臭小子計較,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蹦躂。


    秦雲瀚還是有幾分本事的,終於哄得太後喜笑顏開,也不再對皇帝板著臉了。


    “行了,別在這杵著了,哀家看到你就來氣!瀚兒就留在我這裏了,你好好陪陪歡兒,她懷著身子,還為了你這般擔驚受怕,也是歡兒性子好,都不跟你鬧騰。”


    紀雲歡一直坐在旁邊當擺設,自從她懷孕之後,太後麵前從不讓她行禮,更別說跪了。


    她就坐在這裏看皇帝挨罵,若說她心裏沒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才不會替皇帝求情,更不會去扶皇帝。


    劉德旺準備上前扶皇帝一把,卻被皇帝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皇帝可憐兮兮的看著紀雲歡,見歡兒無動於衷,便自己撐著身子站起來,他本就有些疲憊,眼底一片青紫色,搖搖晃晃的仿佛隨時要倒下去似的。


    周圍的太監就跟沒看見似的,眼觀鼻鼻觀心,不知在忙些什麽,硬是沒人過來扶皇帝一把。


    紀雲歡揪著自己的手帕,不動如山,明明剛剛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這麽虛弱了?她才不會上當!


    皇帝一步步挪到了紀雲歡麵前,低聲道:“歡兒,你一點都不心疼朕嗎?朕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頭疼得厲害……嘶……傷口也疼……走都走不動了……”


    紀雲歡捏著帕子站起來,在皇帝身上摸來摸去,“傷哪了?怎麽不跟我說?還非要過來給母後請安,母後又不會真的惱了你。”


    皇帝哈哈大笑,一把將紀雲歡抱了起來,大踏步的朝外走去,“果然還是歡兒最心疼朕,待會兒朕就讓你看看傷哪了,仔仔細細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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