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椅子被撤走了,石榴指揮著太監搬進來一堆發黴泛黃的冊子,頤指氣使道:


    “貴妃娘娘寬宏大度,諒你是無心之失,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


    “別說娘娘不用心教你,這些都是庫房曆年的名冊,存放時間久了,已經損毀了不少,需要重新謄寫一份,此事就交由淑妃負責吧。”


    紀雲歡拿起了一份冊子,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書頁絮絮的往下掉。


    庫房每年都會盤點更新,這些冊子早就無用了,說是謄抄,其實就是為了折騰她。


    桃紅拿走了紀雲歡手裏的冊子,胳膊伸得老遠,“娘娘別碰,髒得很。”


    “這些東西隨意找個識字的宮女謄抄就好了,為什麽要辛苦我們娘娘?”


    石榴倨傲的抬著下巴,冷笑道:“貴妃娘娘的旨意,輪得到你來置喙?”


    “娘娘身體有恙,已經歇下了,她臨睡前特意交代奴婢,這些冊子乃是重要之物,不可帶出長春宮,淑妃還是盡快謄寫吧。”


    “別說娘娘不體諒你,謄寫完成之前,淑妃就住在長春宮,也免得來迴奔波。”


    桃紅氣得臉都紅了,東西不讓拿出去,人也不讓走,擺明了就是要磋磨小姐。


    紀雲歡倒是淡定得很,“既然貴妃有令,那咱們就盡快開始吧,桃紅,你替我磨墨。”


    石榴很滿意淑妃的識時務,一個失寵的妃子,還不是任由貴妃娘娘拿捏。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淑妃可要認真謄抄,晚些時候,娘娘可是要檢查的,若是淑妃連這麽簡單的小事都做不好,何談處理宮務?”


    門吱呀一聲合上了,屋內隻剩下紀雲歡和桃紅兩人。


    桃紅翻開了泛黃的書頁,紀雲歡攤開了宣紙,落筆是娟秀端凝的小楷,結體沉熟,骨力深蘊,頗為賞心悅目。


    桃紅感歎道:“小姐的字寫得真好,把那些讀書人都比下去了。”


    “貴妃也太欺負人了,連個凳子都不給小姐,小姐你真要一直寫下去?”


    紀雲歡揉了揉手腕,看到窗外盯著她的宮女已經散開,各自玩樂去了。


    反正她也跑不了,不會有人一直盯著她瞧的。


    紀雲歡把毛筆一扔,伸了個懶腰,“怎麽可能?你家小姐我是那麽傻的人嗎?”


    很快就到了晚膳時間。


    桃紅打開門,衝著門口的宮女哀求道:“好姐姐,麻煩您上些飯食可好?娘娘又累又餓,實在是撐不住了。”


    宮女不耐煩的揮揮手,“去去去,這裏是長春宮,不是你們淑華宮,咱們可沒有多餘的飯食給你!”


    桃紅塞給了宮女一個銀裸子,滿臉討好的笑道:“那麻煩姐姐讓個路,奴婢去禦膳房拿晚膳,奴婢快去快迴,不會耽誤姐姐的事。”


    宮女掂了掂手裏的銀裸子,覺得有些少,但也舍不得到手的好處。


    “別說姐姐不幫你,來人,給她一盞茶。貴妃娘娘有令,在謄寫完成之前,你們不能離開此處,姐姐也是仁至義盡了。”


    桃紅端著茶進了屋,憤然道:“啊呸!什麽東西?收了錢還不辦事!一盞茶就打發我了,也不說給娘娘上些糕點!”


    紀雲歡來之前就已經吃了許多,眼下倒是不覺得餓,她慢慢的喝著茶,笑道:


    “別氣了,本就是做做樣子,她要是真放你出去了,接下來的戲就不好演了。”


    桃紅撇撇嘴,有些肉疼,“那可是五兩銀子,就換了一盞茶,長春宮的人也太貪了吧!”


    “整個後宮,就屬長春宮最富貴。”紀雲歡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放眼天下,柳家富可敵國,怕是比皇帝還要富貴!”


    宮女進來拿茶盞,看到紀雲歡正在認真抄寫,就放心的出去了。


    不多時,紀雲歡忽然捂住了肚子,靠著桌案冷汗連連,墨汁被掀翻,浸濕了一遝宣紙,隱約還能看到上麵娟秀的字跡。


    紀雲歡在每張紙上都寫了幾行字,放眼望去,仿佛密密麻麻的字跡全都被墨給汙染了。


    “娘娘!娘娘!您沒事吧,您不要嚇奴婢啊?來人!來人啊!娘娘暈倒了!”


    桃紅扯著嗓子叫了起來,很快整個長春宮都被驚動了。


    紀雲歡此行不僅帶了桃紅,也帶了許多宮女太監,隻不過這些人都被柳貴妃找借口打發到一邊去了。


    如今聽到淑妃娘娘暈倒了,淑華宮的人也顧不上什麽規矩了,全都闖了過來。


    桃紅扶著紀雲歡上了步輦,淑華宮的人一改剛才的懦弱,忽然變得強硬起來,眾人簇擁著步輦出了長春宮,動靜極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一路上燈火通明迴了淑華宮,已經有人把李太醫請來了。


    皇帝也收到消息,直接扔下了正在議事的大臣,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皇後已經到了,正在詢問柳貴妃事情發生的經過。


    柳貴妃見到皇帝就撲了過去,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陛下,臣妾冤枉,冤枉啊!”


    “臣妾隻是召她過去處理宮務,既沒有打罵她,也沒有罰她下跪,不過是寫了幾個字,怎麽可能會暈倒?”


    “她肯定是裝暈,淑妃用心險惡,她就是在汙蔑臣妾,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皇後心中雀躍不已,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來了一個可以打壓柳貴妃的機會。


    這個淑妃還真是有本事,以往柳貴妃明裏暗裏懲治過多少嬪妃,陛下從未露麵過,眼下居然拋開政務趕過來了,可見淑妃在陛下心中的份量。


    “陛下,淑妃妹妹就是暈倒了才從長春宮抬出來的,一路上許多人都見著了,此事做不得假。”


    “臣妾已經查問清楚了,淑妃先是給柳貴妃打扇,力竭之後,柳貴妃才安排她謄寫舊年的庫房名冊,淑妃水米未進,又站著寫了厚厚的一遝紙,可不是寫幾個字這麽簡單。”


    柳貴妃慌了,極力的撇清自己的關係,“臣妾隻是想教導淑妃,都是下麵的人不懂事,誤會了臣妾的意思,才……”


    “砰”的一聲響,皇帝一腳把柳貴妃踹翻在地。


    他看著被墨水汙了的一遝紙,上麵分明就是歡兒的字跡。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若是歡兒有事,朕今日就讓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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