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和藥羅葛骨力裴羅對視一眼,暗暗尋思:這迴可完了,怎麽崔耕如此厲害?竟然在馬球賽中獲勝了呢?沒辦法,也隻能實行第二個計劃。


    可是這第二個計劃,吃相實在太難看了一點兒。


    李隆基道:“好,就依越王所言。朕宣布:四場比試,越王這邊勝兩場,迴紇勝一場,黠嘎斯勝一場。所以,按規矩,太華公主理應嫁給段秀實。”


    “萬歲!萬歲!吾皇萬歲萬萬歲!”


    沒有人組織,高台之下的百姓們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地,山唿萬歲,聲震雲霄,神色虔誠。


    李隆基望著台下的百姓們,心中暗想:這就是我大唐百姓啊!其實,公主嫁給誰,跟他們有什麽關係?能多賺幾文錢?能多吃幾碗飯?還是能多件衣衫啊?


    可是他們就如此由衷的為朕感到高興。有


    如此忠君愛國的百姓,我大唐又何愁霸業不成?


    想到這裏,李隆基的眼圈有些濕潤。


    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想放棄和崔耕的內戰,和崔耕一致對付迴紇了。


    但武惠妃卻不管那個,她已經按照原計劃行動起來。


    武惠妃手持兩杯酒,來到崔耕麵前,道:“往昔,本宮和越王千歲多有誤會,今日方知,自己之前實在大錯特錯了。多謝您今日不計前嫌,幫小女覓得如意郎君。來,本宮敬您一杯。”


    說著話,已經將左手的一盞酒遞給了崔耕。


    崔耕道:“多謝惠妃娘娘的體諒,今日算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了嗎?”


    “越王可以這麽理解。”


    “好吧。”崔耕又看向李隆基,道:“陛下,不如咱們共同舉杯。”


    “好……好吧。”


    開弓沒有迴頭箭,李隆基終於下定論決心,往那條不歸路狂奔而去。


    他令人取來一盞酒,道:“來,越王,愛妃,與朕共飲此杯。祝咱們大唐百姓安居樂業,國家蒸蒸日上,繁榮富強。”


    “陛下請!”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


    啪!


    陡然間,崔耕仰麵摔倒,手捂著肚子,痛苦道:“這酒……這酒……這酒……”


    “啊?越王,您怎麽了?”


    楊玄琰和淩十三飛速登台,將崔耕緊緊抱住,然而,此時已經晚了。


    崔耕的麵色迅速和緩下來,腦袋一歪,嘴角流血,聲息皆無。


    楊玄琰狠狠瞪著李隆基,怒吼道:“李隆基,你這卑鄙小人!真有本事,你跟父王真刀真槍地幹一仗啊?!如此暗箭傷人,算什麽本事?有何麵目稱大唐天子?”


    “啊?越王被殺了?”


    “陛下怎麽能幹出這種事兒來?”


    “真是自毀長城,親者痛仇者快啊!”


    ……


    百姓們麵麵相覷,痛心疾首,甚至有些人咬牙切齒,雙拳緊握,要有所動作。


    羽林大將軍陳玄禮早有準備,高聲道:“肅靜!肅靜!所有百姓止步,嚴禁大聲喧嘩。違令者以亂黨論處。格殺勿論!”


    緊接著,上萬名早已經埋伏好的羽林軍疾行入內,刀槍林立,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維持秩序。


    待羽林軍控製好了秩序,李隆基不禁長鬆了一口氣,準備接下來,盡量把吃相弄得好看些。


    他深吸了一口氣,麵露悲愴之色,道:“楊玄琰,不管你信不信,朕可以對天發誓,我絕無毒殺越王之意。如果今日說了謊話,來日……來日,也讓我飲毒酒而死。”


    哢嚓!


    突然間,遠方一聲驚雷響起!


    秋雷本就不多,遠方的雲彩也並不緊密。人們聽了這雷聲,不禁心中暗想:難不成,這是天人感應,老天爺聽了李隆基的發誓,做出的迴應?


    李隆基也被嚇了個不輕,他連念了幾句“百無禁忌,大吉大利”,才穩住了心神。然後


    啪!


    李隆基猛地打了武惠妃一耳光,道:“賤~人!你說說,越王之死,到底是怎麽迴事兒?”


    “還能是怎麽迴事兒?”武惠妃的麵上毫無懼色,跪倒在地,慨然道:“崔耕割據嶺南道,不服朝廷政令。我大唐長此以往,必將國將不國。所以,妾身為了大唐江山,自作主張,毒殺了越王。陛下若要怪罪妾身,乃至讓妾身給越王抵償兌命,我都毫無怨言。”


    “你……”李隆基直氣得渾身直哆嗦,氣急敗壞地道:“國家大事,豈是你一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能決斷的?天下刀兵四起,皆你之過啊!”


    好麽,通過這麽一場戲,李隆基將罪責完全推到了武惠妃的身上。反正武惠妃的名聲,已經頂風臭著八百裏,也不在乎再多這一樁罪過。


    而李隆基依舊維持清名,進可攻退可守,堪稱完美。


    百姓們將信將疑,但事到如今,還能怎麽辦?難不成,他們還能勸李隆基主動投降嶺南道,避免兵戈?


    也隻能逼著自己相信李隆基的說法,盼著朝廷打勝仗,兵火莫牽連到自己的身上。


    李隆基敏銳地感覺到了這種風向的變化,心情放鬆,給首輔陳希烈使了個眼色。


    陳希烈此人原本是李林甫的門下走狗,讓他咬誰就咬誰,文名甚高,能言善辯。可惜有一樣缺點,那就是骨頭比較軟。


    他本來十分不想幹這倒黴差事,但大老板李隆基一使眼色,他也不敢不從。


    陳希烈登上高台,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惠妃娘娘毒殺亂臣賊子,雖然行事魯莽了些。但也並不算多大的過錯。至於罪責,更是無從談起。陛下不聞,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嗎?”


    “可……可是……”李隆基囁喏道:“越王有功於天下啊!”


    陳希烈脖子一梗,慷慨激昂道:“越王有功於天下,但同樣有大過於天下。敢問陛下,哪朝哪代,崔耕的所作所為,稱不上亂臣賊子?”


    “呃……”李隆基一陣語塞。


    陳希烈繼續乘勝追擊,道:“微臣以為,到了現在,陛下不僅不能處置惠妃娘娘,還得加以賞賜。”


    “啥?還……還賞賜?”


    “是啊。越王崔耕一死,他的殘部必然發起大軍,與朝廷爭執。若陛下不獎勵殺死崔耕的惠妃娘娘,那眾將士麵對嶺南道的大軍,誰敢奮勇殺敵啊?”


    李隆基苦惱道:“朕怕的就是這兩軍相爭。真不知有多少百姓會因為此事流離失所,填了溝壑啊!”


    陳希烈道:“事已至此,擔心無益,您還是多想想如何打贏這場戰爭吧?微臣不才,有一計奉上。”


    “陳愛卿請講。”


    “單憑朝廷的力量,對上嶺南道的大軍,難言必勝。所以,必須借助迴紇人的力量。微臣請陛下將太華公主改嫁迴紇可汗。”


    “不行,絕對不行!”


    李隆基、段秀實、李瑤華異口同聲地道。


    陳希烈振振有詞,道:“怎麽不行?陛下為了天下億萬百姓的安寧,又何吝一女子?”


    李隆基道:“可朕剛才已經答應將太華嫁給段秀實了。”


    陳希烈不以為然地道:“改嫁不就成了?還請陛下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不要顧及顏麵,收迴成命。”


    這時,迴紇王子藥羅葛骨力裴羅,插話道:“誒,有句話咱們可得說清楚。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沒錯,剛才我們迴紇是想迎娶公主,但你們大唐現在惹了這麽大的禍,我們對你們家公主還真沒多大興趣了。要想我們迴紇出兵,也成,但陪嫁可少不了。”


    “你……”


    藥羅葛骨力裴羅的這話,這可不在李隆基和迴紇人商量的計劃之內,他不由得麵色驟變。


    李隆基心中暗想:可惡!迴紇人這不是坐地起價嗎?哎,朕早就知道迴紇人狼子野心,不可盡信,怎麽當初就一時利令智昏,忘了防他們一手呢?


    一絲悔意在李隆基的心頭隆起。


    當然,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殺死崔耕的兇手是武惠妃,表麵上看,跟迴紇完全無關。


    若迴紇撒手不管,李隆基真沒辦法,應付嶺南道、劍南道、契丹等國的聯合攻擊。


    李隆基此時也顧不得繼續演戲了,道:“但不知迴紇要多少聘禮?”


    迴紇王子道:“我們迴紇要錦緞百萬匹,錢千萬貫,各色農具、種子十萬,鐵匠三千,木匠三千,醫匠一千……先這麽多吧,想起來別的,我再說。”


    李隆基麵色青紫,咬牙道:“看來二王子是早有準備啊。你也不怕這麽多東西,吃進去會噎死?”


    藥羅葛骨力裴羅道:“那就不勞陛下費心了。允與不允,就在您的一句話裏。”


    李隆基既不可能拒絕,又不可能在這種場合和迴紇討價還價,他說道:“那給了你們迴紇這些東西,你們就願意和我大唐共抗嶺南道了?”


    藥羅葛骨力裴羅道:“陛下放心,隻要您答應了這些聘禮,我迴紇定然出兵攻打契丹、黑水、渤海、新羅等國,使陛下無後顧之憂,攻伐嶺南道。”


    李隆基深吸一口氣,道:“好,咱們一言為定。朕答應你。”


    孰料,忽然,藥羅葛骨力裴羅猛地一拍腦袋,道:“對了,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


    “什麽……還有附加條件?”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更何況是大唐天子。


    李隆基勃然大怒,道:“藥羅葛骨力裴羅,你莫欺人太勝!朕的忍耐是有限的。大不了,咱們一拍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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