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崔耕的真實想法。


    關於崔初九的案子,不管怎麽說,李晟也罪不至死。但是讓他在長安享受榮華富貴,一點都不受懲處?那也太便宜他了,還不如讓他在受降城為國效力呢。


    那幕後黑手縱有萬般陰謀,千種詭計,最終也得落實在受降城與李晟交手。


    李晟若是戰死,自己也不心疼。他如果能挫敗了敵人的陰謀,也算將功贖罪了。


    裴光庭聽了這話,看出了便宜,道:“越王所言甚是,不如就李中郎前往中受降城,接替微臣的女婿韓景昆吧。他在外駐守這麽多年,也該迴京好好歇歇了。”


    說實話,崔耕提的這個要求,可遠在李隆基的心裏底線之上,他趕緊道:“難得越王如此寬宏大量,李晟,還不快多謝越王的不斬之恩?”


    “多謝越王。”李晟鄭重地給崔耕磕了一個響頭。、


    崔耕擺了擺手,深吸一口氣道:“快去準備吧,本王不想再見到你。”


    “是。”


    李晟出門接了高麗麗,往自己的府邸而來。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嬌妻的憤怒了。他必須得迴府安排停當,等天一亮就出長安城門,免得崔耕改變了主意。畢竟忘憂草的威力太大了,崔耕就算要他的命,李隆基也不敢不聽。


    事實上,李隆基對崔耕的這個做法,也非常奇怪。在李晟走後不久,他就忍不住問道:“越王既然手中有忘憂草,可救愛妃的性命,又為何不用忘憂草換郭元振呢?”


    崔耕道:“若這忘憂草是微臣自己找到的,說不得還真可能就像陛下預料的那樣做了。但是,這忘憂草是王燾王神醫自己找到的。他說此草是受陛下之命尋得的,萬不可用此要挾陛下。微臣也隻得尊重王神醫的意見,隻敢用此草向陛下謀些小好處了。”


    李隆基心說,王燾被你控製著,忘憂草又到了你的手裏了,還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王燾有些迂腐也就罷了,你崔耕怎麽也如此死心眼呢?


    不過……這種死心眼,朕喜歡。想來你要是不是如此死心眼,早就盡起大軍,把朕的大唐覆滅了吧?


    他眼圈微紅,輕聲歎道:“難得王神醫如此深明大義,越王也是至誠君子。有朝一日,見了王神醫,還請越王代朕向他當麵道謝。”


    崔耕道:“微臣遵旨!”


    李隆基占了大便宜,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一下,道:“郭元振雖然行刺於朕,但朕可沒又委屈他。既然越王已經到了長安,那朕現在就把他放了吧。”


    “謝陛下。”


    李隆基和郭元振仇深似海,自然是不方便見麵了。稍微李隆基擺駕迴宮,眾位宰相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崔耕倒是不用走,高麗麗一走,此宅就成了無主之物。他盡可在此這裏休息。


    沒到半個時辰,郭元振被李隆基的人帶來了。


    郭元振的相貌明顯蒼老了許多,也不知是因為歲月的侵蝕,還是因為這些日子受的打擊。


    崔耕擺下一桌酒宴,為郭元振壓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崔耕勸道:“郭老爺子,你那麽大歲數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李隆基連個兒子都沒有,大好江山都得送給別人,已經夠慘了。你還是莫跟他計較了吧?”


    “那怎麽成?”郭元振輕拍了一下幾案,怒道:“李隆基犯下了滔天罪孽,一個“無子”就能抵消了?”


    崔耕弱弱地道:“不是說抵消。而是他經過遇刺之事後,肯定防衛得越發嚴密,您恐怕再也沒什麽機會啊?不想開一點,還能怎麽辦?總不能白白送死吧?”


    “我……嘿!”


    郭元振啞口無言,猛地一跺腳,將一壇酒舉起來,大嘴張開,一飲而盡。


    他抹了抹嘴邊的酒漬,盯著崔耕的眼睛道:“二郎,你果真不幫我?”


    崔耕為難道:“不是不幫,李隆基的死活幹我屁事。事實上,他和我之間還有血仇呢。但是我若參與了此事,就算和李隆基徹底撕破臉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一旦事發,就會掀起嶺南道和朝廷之間的大戰,後果不堪設想啊!”


    “行行行!你崔耕崔二郎,人稱崔青天,愛民如子,胸懷廣大,俺姓郭的不如你!佩服佩服!”


    崔耕也不知郭元振說的這是正話還是反話,道:“郭老爺子,您這是在罵我嗎?”


    “那怎麽可能?老夫剛才說的可是真心話。來,我敬你一杯。”


    “郭老爺子請!”


    ……


    接下來的飲宴裏,郭元振絕口不提找李隆基報仇之事,隻是要和崔耕飲酒。


    崔耕知道老爺子心裏麵不痛快,不光是難以找李隆基報仇,他那些鐵杆兒手下,都被李隆基一勺燴了。現在郭元振就是光杆司令一個,連個心腹之人都沒有,能高興得了嗎?


    所以,他盡力逢迎,酒到杯幹,盡力哄郭元振開心。


    沒用半個時辰,郭元振就喝得有些過量。忽地,他站起身來,道:“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告辭!”


    “老爺子,您往哪去?”


    郭元振醉眼朦朧,大手一擺,道:“這話說得新鮮,我能到哪去?迴家唄!托您越王的福,李隆基已經把我那宅子發還給我了。”


    崔耕顧不得他語中帶刺兒,賠笑道:“宅子是發還給你了,但時間倉促,裏麵什麽人都沒有,您迴去幹啥啊?不如今晚就留在這兒……”


    “怎麽?”郭元振下巴微昂,不耐煩地打斷道:“合著我郭元振混到現在,隻能走寄人籬下這條路了?連迴自己家都不成?”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那個意思就別攔著。再攔著,老夫可要翻臉了。”


    言畢,郭元振轉身就往外走,崔耕也不敢繼續攔,使了個眼色,讓楊玄琰在後頭跟著。


    一刻鍾後,楊玄琰迴來了,氣鼓鼓地道:“這老爺子真不識好歹,現在宵禁了,要不是我替他打發了幾波羽林軍,他能安安穩穩地迴去?可我在那照顧他,他還拿出刀來和我拚命。沒辦法,我也隻能迴了。”


    崔耕無奈道:“郭老爺子迭逢大變,心裏麵不痛快,你就少說兩句吧。睡覺睡覺!”


    “是!”


    天色已然不早,大家趕緊上床休息。


    可第二天,天上剛剛泛起一度白,就被一陣咣咣咣的砸門聲吵醒了。


    有人在外麵高聲道:“越王千歲,不好了。您快出來看看吧?出了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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