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賢順著島津藤一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見一名身著從五位上官袍的官員分外眼熟。


    這不是自己安插在平城京的耳目秋田順義嗎?他原本隻是一個正七品下的低級官僚,什麽時候居然官居五品了?


    秋田順義見賢看過來,趕緊緊走幾步向前,匍匐在地,大禮參拜道:“下官秋田順義參見賢法師。賢法師法力無邊,鑒真大師德行高深,下官特奉天皇之命,迎接二位入京,鎮壓百邪統領扶桑佛門,還請二位速速隨下官入京吧。”


    島津藤一也道:“如今平城京正是用人之際,二位大師到了平城京之後,定能除魔伏妖大展宏圖。平城京的百姓們望二位大師入京。直如嬰兒盼父母大旱望雲霓,二位還請求快快啟程。”


    怎麽迴事兒?


    降妖除魔?鎮壓百邪?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賢和鑒真麵麵相覷,目中盡是疑惑之色。


    有那麽一瞬間,他們甚至以為,是扶桑天皇有意誘他們入京,然後將他們明正典刑。但轉念一想又不大可能,扶桑天皇要他們的命,直接讓島津藤一動手不就行了,何必脫了褲子放屁,多費一道手續?


    萬事不決問二郎,鑒真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崔耕。


    崔耕輕咳一聲,道:“鎮壓百邪降妖伏魔,當然沒問題。但是平城京既有天皇陛下坐鎮,又有什麽妖魔能作祟呢?島津國主不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兩位大師恐怕不會應命。”


    島津藤一滿臉賠笑,道:“崔護法又何必明知顧問呢?兩位大師若是不知道平城京有妖魔作亂,又焉會說什麽善惡到頭必有報,玄大師必遭天譴?”


    還和玄又關?


    崔耕好像模模糊糊的意識到了點什麽,道:“雖然兩位大師明白此事的經過,但我姓崔的不明白,輕風客棧的人不明白,薩摩城的百姓們也不明白,還請島津國主當眾宣示一番。”


    他這麽一說,好像是鑒真一行有意借島津藤一之口,宣示鑒真的神跡似的。


    島津藤一不疑有他,微微一躬身道:“如今雖然玄遭了天譴,但他的廣大餘黨還在,若是有人乘機行刺兩位大師,後果不堪設想。所以……薩摩城的百姓們還是不必讓他們進來了吧?就讓輕風客棧的人們聽一聽,見識見識鑒真和賢兩位大師的神跡。”


    崔耕點頭道:“也好。”


    功夫不大,輕風客棧的掌櫃夥計以及住店的客人們都在官兵的引領下,圍了過來。


    島津藤一有意討好兩位大師,抖擻精神,吐沫橫飛,將此事的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


    宮子太後的祈福法會結束後,玄就帶著幾位弟子,一路急行,往平城京方向而來。


    因為多行不義,他在路上遭到了許多能人異士的刺殺,但最終還是順利到達了平城京。


    可他遭到這麽多上天的警示之後,猶不悔改,還想著栽贓誣陷兩位大師。最終上蒼震怒,降下天花之劫,取了玄的性命。


    天皇陛下得知此事後,拍手稱快,直接命人將其挫骨揚灰,以儆效尤。


    不過


    島津藤一說道這裏,輕歎了一口氣,道:“玄也就罷了,但平城京的百姓們何辜?我扶桑的諸貴人們何辜?如今天花肆虐京畿,百姓貴人盡皆惶恐不安。天皇陛下下旨,請二位大師前往平城京,消除天花之劫,萬望兩位大師施以援手啊!”


    “啊?玄一進平城京就得了天花了?這真是遭了報應啊。”


    “不錯,正是。天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看來兩位大師果然法力無邊,可與上蒼溝通。”


    “但為了懲治玄,把天花之劫降下,這也太狠了吧?咱們最近還是莫要去京畿地區吧,沾染上天花頃刻間就有性命之憂,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怕什麽?兩位大師能發就能收。咱們還趕緊不趁此機會,向兩位大師求一個平安符?”


    ……


    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把平城京的這場天花之劫,完全安到了賢和鑒真的身上。


    賢聽了這些話,雙膝一軟,攤到在座位上,心中一陣絕望。這麽說吧,現在就是有玄的餘黨前來刺殺他,他也興不起任何反抗之心了。


    沒辦法,賢今天大起大落,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首先是刺殺玄失敗,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前來求鑒真和崔耕帶自己逃往大唐。


    誰知眨眼峰迴路轉,島津藤一對自己禮敬有加,天皇陛下邀自己入平城京降妖除魔,自己好像性命無礙了。


    可自己還沒高興一會兒,又出幺蛾子了。


    原來這一切的原因,是平城京內陡然興起的天花之劫,取了玄的性命。


    天皇陛下可以誤會,群臣們可以誤會,百姓們可以誤會,但自己可不會誤會這場天花大疫完全與自己無關。


    現在可完蛋了,自己此去平城京,若解不了天花之劫,人們都不會認為是自己能力不足,而會認為自己不願施救。


    換言之,所有在這場天花之劫中失了親友之人,都會把這筆賬記到自己的身上。千夫所指無疾而終,自己還有活命的希望嗎?


    還有,那天花可不管你是高僧大德還是高~官顯貴,抑或是平民百姓,完全是一視同仁。說不定,自己此去平城京,也會染上天花,那不還是個死?


    左右都是死,簡直是在劫難逃!


    所以,賢現在幾乎喪失了求生的信心。偏偏現在島津藤一催促的聲音還不斷響起。


    “賢大師,賢大師,百姓們如此熱情,您倒是說句話啊。比如那個平安符啥的……”


    “平安符嘛……”賢如同行屍走肉一番,漫不經心地道:“玄遭天譴之事主要是鑒真師兄的功勞,求平安福,自然也該他……誒!”


    賢說這話完全是出於推卸責任的本能,根本就未經大腦。不過,說到這裏,他忽地心中一動:天花之疫和自己無關,那是肯定的。但是,這並不能說明和鑒真無關啊!


    你看人家說的那句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該報就報。


    說不定,鑒真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就是大有深意,而不是隨口忽悠。


    想到這裏,賢和尚精神大震,起身衝著鑒真深深一禮,學著島津藤一的話,道:“鑒真師兄,百姓們如此熱情,您看這平安福的事兒……”


    鑒真暗暗翻了一個白眼,心中暗想,賢,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怎麽聽你的話音,好像這天花之事,真的跟我有關係似的?咱們都是佛門弟子,這麽互相坑害,有意思麽?這話我可怎麽接?


    最終,鑒真心思電轉,把頭偏向了崔耕,道:“崔海護法,這平安符的事,你看咱們到底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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