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載失魂落魄地往迴走,一步一迴頭,心裏很是期望薛瑤英能改變主意叫住自己。良久,才走迴了自己的位置。


    剛到座位,這個時候,薛瑤英的聲音正好響起:“諸位公子,可還有要獻詩的沒有?”


    “諸位公子,可還有要獻詩的沒有?”


    “若果真沒有……那妾身也隻能宣布,這場比詩招親會,正式結束了。”


    “也許瑤英的緣分不在這裏,妾身這就離開真源縣,去他處尋找我的姻緣。”


    ……


    元載聽在耳中,痛在心裏。


    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意識到薛瑤英綠茶婊的本質,隻以為是自己的才學達不到美人的要求。陣陣懊悔之情縈繞於胸,真是痛徹心扉。


    誒!這是什麽?


    正在元載一陣自怨自艾之際,忽地一首詩,映入了他的眼簾。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他一搭眼兒就明白,這首詩定當流傳千古。自己以往做的那些詩,包括那首薛瑤英所喜歡的“舞怯銖衣重,笑疑桃臉開。方知漢武帝,虛築避風台”,與這首詩比起來,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此時他色令智昏,滿腦在都是薛瑤英,已經完全顧不得其餘了。


    薛瑤英的話音剛落,元載就迅速起身,高聲1道:“薛小娘子且慢,我這還有一首!”


    “哎呦嗬,這姓元是越挫越勇啊!”


    “什麽越挫越勇啊,他這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死纏爛打,徒惹人笑而已。”


    “願賭不服輸,不是個爺們。”


    ……


    人群中又是一陣陣冷冷的譏諷聲傳來。


    元載聽了,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往前,來到幃幕之前,道:“薛小娘子,你就再給我個機會吧!”


    薛瑤英為了保持形象,也不能言辭拒絕,隻得悠然一歎,道:“元先生請說,妾身洗耳恭聽。”


    元載是知道自己這首詩的價值的,所以並沒有馬上吟誦出來,而是對著薛瑤英,一臉懇求的樣子望著她道:“還請薛娘子為某撫琴,以助詩興。”


    這還蹬鼻子上臉了?


    薛瑤英在幃幕內白眼一翻,嘴裏卻道:“是。”


    諍諍諍~


    陣陣琵琶聲響起,元載和曲而唱。


    詩歌不分家,這年頭的詩本來就是拿來唱的。而元載本身又甚通音律,此時唱出聲來,與詩文本身相得益彰,更加增添了幾分這詩文的魅力。


    其文曰:羞日遮羅曰,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這首詩乃是大唐第一女詩人魚玄機所著,詩的本名是《贈鄰女》。


    也許是天妒紅顏,魚玄機的命運很是坎坷。


    她追求自己的恩師溫庭筠未果,以寫給溫庭筠的兩首詩結緣於李億。


    二人一見鍾情,魚玄機嫁於李億為妾,甚得李億的寵愛,二人度過了近百日恩愛纏~綿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長,魚玄機因不為李憶正妻所容,被李億送於京郊鹹宜觀為道士。


    魚玄機為道士後,對李億仍舊一往情深,寫下了許多懷念李億的詩,比如《情書寄李子安》、《隔漢江寄子安》、《江陵愁望有寄》、《寄子安》……等等。


    她希望能通過這首詩換得愛郎迴心轉意,早日重聚,可惜終成泡影。


    對李億徹底絕望之後,魚玄機心神激蕩,寫下了此詩。


    這首詩裏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之語,千年之後仍然膾炙人口。


    但點睛之筆卻是後兩句: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宋玉,自然就是人所共知的美男子了。


    而王昌,不僅是和潘安宋玉齊名的美男子,還有一個典故。相傳,洛陽有個聰明伶俐的女孩叫莫愁,她十五時,嫁給當時的頂級豪門世族盧家,生兒育女一生富貴。


    然而,臨死之前,她對這一生很不滿意,因為,她沒能嫁給美男子王昌。


    魚玄機這首《贈鄰女》,其實就是贈自己。前兩句:“羞日遮羅曰,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寫了自己對李億的怨恨。


    後兩句,卻是寫的對新生活的希望。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翻譯成現代詞說,姐姐我哭啥啊?以我的姿色,稍微一努力,就能嫁給宋玉,王昌看不上我那是他自己的損失!


    此詩乃魚玄機感懷身世之作,藝術感染力極強。


    幃幕內的薛瑤英聽了,頓時一陣陣自憐神傷。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一句,讓她懷疑,自己以往的抉擇,是不是錯了。


    元載風度翩翩,文才出眾,又對自己死心塌地,自己棄之如敝履,是不是做錯了?以後……自己還能遇到這樣的如意郎君嗎?


    更關鍵的,則是最後兩句。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在薛瑤英聽來,是在勸誡她。以你的姿色,很容易就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又何必聽從你那死要錢的父母的擺布呢?


    誰願意被父母當作搖錢樹?哪個女子不想得到自己的幸福?


    這句話,徹底打動了薛瑤英的心弦。


    她心中暗想,如此知情識趣,善解人意的男人,自己真要錯過嗎?不,絕對不行!


    諍!


    元載一首詩唱罷,薛瑤英心神激蕩,竟然撥斷了琴弦。


    然而,那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薛瑤英長身而起,衝出了帷幔,高聲叫道:“元郎!我……我……我願意與你結為夫妻。”


    “好啊,恭賀薛小娘子了!”


    “元先生大才,此詩一出,天下俊才,有你這麽一號!”


    “今日之事,日後定能成一段佳話。某逢此美事,真是幸何如之啊!”


    ……


    莫看剛才大家都對元載冷嘲熱諷的,現在在場之人大多數人已經站起,祝賀起來,甚至有人開始用力鼓掌。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乃是相對而言的。


    若是差距太大,文就是有第一!


    唐人心胸開闊,如今大家輸的心服口服,都祝賀元載和薛瑤英的這場好姻緣!


    此時群情激蕩,華南金若是想搞事兒,就是得罪了大多數人。即便以華南金的權勢,也絲毫不敢輕動!


    至於元載?他人前顯聖鼇裏奪尊,此時的心裏麵是別提奪美了。


    元載高興地道:“能得薛小娘子青睞,元某人真是……”


    “姓元的,你特麽的到底還要不要臉?”正在這時,忽然,有一聲非常煞風景的暴喝傳來。


    唰!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但見說話的正是張謂。


    元載怒道:“張謂,怎麽又是你在挑事兒?現在你還敢說……對瑤英完全沒有歪心思?”


    原來元載還稱薛瑤英為薛小娘子呢,現在都稱“瑤英”了,可見他已經把薛瑤英看作了自己的禁臠。


    張謂的麵上卻絲毫不見愧色,理直氣壯地道:“姓元的,你還好意思質問我?告訴你,我對那薛瑤英絲毫不敢興趣。我來問你,剛才那首詩,真是你寫的嗎?”


    “是……是我寫的。”元載目光閃爍。


    “拉倒吧!”


    張謂將一張白紙高舉,道:“眾位請看,剛才元載所念的,就是這首詩。現在這紙上的墨跡將幹,元載卻剛剛把此詩唱完。請問大家,這首詩到底是誰在元載念詩之前,就寫在紙上了呢?”


    元載死鴨子嘴硬,道:“是……當然是我。”


    “是你?好,咱們當場對質。你馬上抄寫一遍,兩張紙到底是不是都是你所寫的,是非自有公論。”


    “我……我……”


    元載終究不敢下筆,一陣語塞。


    薛瑤英察言觀色,趕緊後退一步,看向張謂道:“那請問張先生,這首詩,到底是何人所作呢?”


    張謂伸手一指崔耕,道:“就是這位貴人!”


    崔耕見躲不過去了,隻得苦笑著起身,道:“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好麽?張先生,你這又是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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