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玄士輕笑一聲,道:“那怎麽可能?你才趁機帶兵打越王的桂州,這一聽說太和城沒了,馬上就投奔人家越王。崔耕能收你嗎?”


    “怎麽不能?”


    於誠節原來也覺得自己的說法不靠譜,但話一出口,卻越來越覺得這個辦法簡直是神來之筆。


    他高興地道“誰說我原來是要打桂州了?本王發檄文了嗎?實不相瞞,我這是想我幹爹、幹娘了,想去看看他們。我這做幹兒子的,去看看幹爹、幹娘,有何不可?”


    羊玄士揶揄道:“哦,敢情國主帶這麽多兵去桂州,是串親戚啊?真是聽著都新鮮。您覺得……越王相會信嗎?”


    於誠節滿臉無辜之色,道:“誰說我帶這麽多兵了?有多少啊?你看見了?能有一萬就不錯了!”


    “你……這分明是十萬大軍,怎麽會隻有一萬人?你完全是強詞奪理!”


    於誠節得意道:“嘿嘿,是不是強詞奪理,你說了不算,越王說了才算。他能饒了我第一次,就能饒了我第二次。我就不信了,我這麽一南詔流亡詔主,奇貨可居之至,他能舍得一刀斬了?”


    “啊?國主,萬萬不可投崔耕,萬萬不可啊!有話好商量,有話好商量嘛。”羊玄士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改口。


    然而,此時已經晚了。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想出這條妙計之後,於誠節馬上下令,將羊玄士推出轅門斬首,以示和閣羅鳳勢不兩立之意。


    然後,他也不隱瞞,將閣羅鳳已經占了太和城,並且自己準備投奔崔耕的事兒,對全軍交代清楚。並且著重聲明,南詔諸將士來去自由,願意迴太和城擁閣羅鳳為王的隨便,願意跟著自己去桂州投降的歡迎。


    若是沒有“投奔崔耕”,隻說“閣羅鳳占了太和城”,那就全完了。


    於誠節必敗無疑,沒有一線生機,將士們誰不為自己著想?別說為於誠節賣命了。就是將他砍了腦袋,獻給閣羅鳳都有可能。


    然而現在,於誠節說是投崔耕,那就不是沒有一線生機了,簡直是一片金光大道。


    首先,不用和閣羅鳳打仗,將士們就不會戰死沙場。其次,大唐在這個時代是天朝上國,其文明程度遠超南詔。


    再者,於誠節是正兒八經的蒙舍詔之主,大家跟者他投唐,毫無心理障礙。


    就這樣,盡管大部分士卒擔憂家人,選擇了迴太和城。但是,和於誠節一起去桂州的人數,達到了兩萬之眾。


    這已經相當不錯了,到了桂州之後,地方官員趕緊飛報崔耕。


    大唐朝廷遇到類似的情況很多,崔耕處理起來輕車熟路。首先是這些軍士,不必打破建製,分割遣散,直接讓他們獨~立成軍,供給軍餉即可。


    以後和南詔起了衝突,這些人就是急先鋒。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這年頭人們的本土觀念特別重。若是漢軍到了六詔境內,軍紀很難約束。與此同時,六詔百姓,對外來的軍隊也持敵視態度。


    如果換成南詔人組成的軍隊,效果就好的多。事實上,楊思勖多次平定南蠻作亂,最主要的經驗,就是以少量唐軍精銳為骨幹,招募本地子弟為羽翼,組成大軍。


    軍隊安排完畢,於誠節本人則被帶到了泉州城,好吃好喝好招待地養了起來


    至於於誠節苦著喊著,要求崔耕派兵幫他複位?崔耕也隻得好言敷衍。


    沒辦法,有閣羅鳳統領的南詔,就是個無底洞,崔耕並不想與之硬碰硬。


    崔耕準備,隻待閣羅鳳日後露了什麽破綻,有什麽恰當的機會,再盡起大軍,攻入南詔。


    另外,閣羅鳳本人最近也挺恭謹嘛,派出使者,向崔耕請求冊封,並且著重聲明,自己滿足蒙舍詔現在的疆域,沒有越王同意,絕不擴張。伸手不打笑臉人,崔耕也隻得把大蒙國王之位給了閣羅鳳。


    崔耕不願意跟閣羅鳳跟開仗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現在實在騰不出手來。


    因為……新羅出事兒了。


    原本崔耕死而複生,金憲英趕緊把襲擾嶺南道的水軍調了迴去,並且遣使謝罪,這事兒就算暫時解決了。


    然而,那使者還沒走呢,林之祥就怒氣衝衝地找到了崔耕。、


    越王府內。


    林知祥跪倒在地,道:“越王千歲,咱們倆相交多年,小老兒一直沒求過您什麽事兒,但是這次,您可一定得給小老兒做主啊!這新羅……這新羅是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崔耕感覺以手相攙,道:“老人家快快請起,呃……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了?”


    “全兒他……他死在新羅了。不光是他,我們林家三十餘口,盡皆遭難啊!”


    所謂“全兒”,當然是林知祥的二子林全。林知祥有三個兒子,長子林佑,負責打理林家的海航之事。次子林全,為人老實木訥,負責打理林家岸上的生意。三子林闖,走了武將之路,一帆風順。


    崔耕與林全有過數麵之緣,對此人的印象相當不錯。萬沒想到,竟在新羅遭了毒手。


    不過


    崔耕疑惑道:“二哥他不是一直打理林家陸上的生意嗎?怎麽又到新羅去了?”


    林知祥麵色有些尷尬,道:“這個……全兒他是打理林家陸上的生意,但是在新羅,同樣是主持陸上的生意啊!”


    “嗯?”


    “唉,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二郎你了。俗話說得好,狡兔三窟。我們林家在泉州發展的是不錯,但是天有不測風雲,萬一出了什麽閃失……所以,老夫就派全兒,帶著一部分族人,在新羅買下了一片基業。規規矩矩做生意,寧可賠錢,犯法的事兒不做……誰成想,那新羅官府貪圖我們林家的產業,竟然把這些人全殺了啊!”


    “這樣啊……”


    雖然林知祥說得含糊,但是,崔耕猜測,恐怕是林老頭對嶺南道信心不足,給林家偷偷留了一條後路。


    這也是人之常情,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有不測之禍,說不定崔耕的家眷還能跟著沾光呢。所以,崔耕也不怪他。


    隻是林全確實是新羅官府動的手?這不是跟新羅遣使謝罪的政策不符嗎?


    崔耕疑惑道:“林老爺子,您確定,這是新羅官方下的手?”


    “絕對錯不了。”林知祥道;“雖然新羅人說,是盜匪所為。但林氏族人是在金州城內做生意,不是新羅官方,誰能出動那麽多兵馬?絕對是他們安幹的!”


    崔耕點頭,道:“原來如此。來人!”


    “在!”


    “把新羅使者金大玉找來。哼,林氏族人不能白死,無論是不是新羅人官府幹的,這事兒他得給本王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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