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崔耕一陣陣目眩神移,咽了口吐沫道:“那不是因為國主的命令嗎?”


    慈善公主白眼一翻,道:“哼,國主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啊?你才來浪穹詔幾天啊,難不成還真對他有什麽忠心不成?”


    “那公主的意思是……”


    慈善公主眼波流轉,伸出玉手輕觸著崔耕的嘴唇,糯聲道:“奴要你全力以赴,戰勝米加鄧和閣羅鳳,迎娶奴家。到了那時候,不僅我是你的,浪穹詔也是你的,甚至三詔聯盟,乃至六詔之地,都是你的……這不比父王的許諾強的多?”


    “可……可是……”這與自己頭腦中的慈善公主設定不符啊,崔耕大惑不解。


    “可是什麽?”慈善公主繼續循循善誘,道:“施浪詔的遺南公主你聽說過沒?美豔之名冠絕六詔,可惜了,被皮邏閣搶去做了小。還有那蒙崔詔詔主之女玉憐香,體有異香,早就就被定做了閣羅鳳的妻子了。怎麽?難道你就不想把她們都搶過來,伺候你嗎?妾身可不是善妒之人,甚是樂見其成哩。”


    “這個……”


    原本崔耕還真以為,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隻有幾日就擄獲了慈善公主的芳心呢。


    最難消受美人恩,何況這美人乃是六詔之地幾千年才出一個的奇女子?


    所以,他一方麵是心中竊喜,又一方麵是拿不定主意。


    但是現在,在慈善公主說出剛才的那番話後,崔耕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不對啊,按說,一個女子愛上一個男人後,不反對他納妾也就罷了,萬沒有樂見其成的道理。


    嗯,看來是慈善年紀尚輕,不懂男女情~愛的心理,用力過猛,弄巧成拙了。


    如同一盆涼水兜頭而下,崔耕迅速冷靜下來。


    他後退一步,輕笑一聲,道;“慈善公主、遺南公主、玉憐香公主,真堪稱六詔之地的三大美人了。”


    “妾身比起那二位來,可是差遠了。”見崔耕再無之前的沉迷之色,慈善公主有些慌亂,但還是努力說服道:“當初施浪詔被南詔的追兵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多虧了施浪詔向皮邏閣獻上了遺南公主,皮邏閣才放開一條通路,讓施浪詔退保永昌。遺南公主以自己的美色,改變了一詔的命運,妾身可沒那麽大魅力、”


    崔耕不以為然地道:“在中原地區,還流傳著什麽周幽王寵褒姒烽火戲諸侯,紂王迷妲酒池肉林的傳說。遺南公主比之這二位來,可是差之甚遠吧?”


    “你的意思是……”


    “哼,什麽美色興國,美色亡國,我都是不信的。恐怕那皮邏閣願意放施浪詔一條生路,是怕施浪詔做困獸猶鬥吧?聽說當時施浪詔還有七萬之眾,若拚死反抗,真夠南詔喝一壺的。倒是施浪詔獻出公主之後,其詔再次分~裂,一部投了吐蕃,正和了南詔的意,再難對南詔構成什麽威脅。”


    “你……”


    慈善公主原本是想用美色勾起崔得楊的野心,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此時此刻,聽崔耕一針見血地指出施狼詔獻美的政治意味來,頓時覺得自己之前還是小看了這個男人了。


    她心中暗想,有這般見識,崔得楊即便沒有自己輔佐,機緣巧合之下,也能夠成就不下於皮邏閣的偉業吧?


    想到這裏,慈善公主放棄了違心的色相相誘,微微一福,道:“那對蒙崔詔的玉憐香公主,你又是怎麽看的呢?”


    崔耕道:“蒙崔詔的曆史,某也是有所了解的。幾十年前,六詔的第一大詔,並非南詔而是蒙崔詔。可以說,南詔是吃蒙崔詔的屍體長大的……”


    崔耕侃侃而談,高屋建瓴地將南詔的發跡史緩緩道來。


    眾多周之,六詔之中,除了南詔之外,都有吐蕃暗通款曲的黑曆史,而南詔大體上卻一直站在唐朝這邊。


    那麽,是不是南詔曆代國主,就天生對大唐有好感。其他各詔之主就天生是個二五仔呢?


    當然不是。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原來吐蕃通往六詔之地的通路,並非一條而是兩條。一條是安戎城,一條則是漾濞渡口。


    漾濞渡口的開辟,還是安戎城之前。此地的水勢極為險惡,稍一不慎,就是船毀人亡之局。民間有諺雲:到了漾濞渡,上了閻王簿。過了龍尾關,才算到人間。


    然而,就這麽險惡,卻是六詔和吐蕃之間最好走的地方。


    為了加強對六詔之地,吐蕃人甚至用了幾百萬斤鐵,在漾濞渡修了一座鐵索橋。


    鐵索橋一成,吐蕃人就可以用大兵攻打六詔之地,甚至於以此為跳板,攻打大唐。


    六詔之人當然抵擋不住吐蕃大軍,五詔自此和吐蕃的關係不清不楚的,甚至蒙崔詔直接投靠了吐蕃人。


    南詔呢?他們位於諸詔之南,吐蕃可以降服其餘諸詔,卻夠不上南詔。南詔樂得保持獨~立,聯合大唐以對抗吐蕃。


    就在吐蕃讚普赤都鬆讚征六詔病死之後,吐蕃幾十萬大軍迴軍,隻留下了幾萬兵力協助蒙崔詔鎮守。


    這時候,大唐有名將唐九征從劍南道出兵,千裏攻殺,將蒙崔詔和吐蕃的聯軍殺的大敗。


    最後,吐蕃的殘兵敗將,經漾濞渡鐵索橋,退迴了吐蕃境內。唐九征將那用鐵幾百萬斤的鐵索橋拆毀。因為鐵料太重,難以運迴劍南道,就以此為原料,融鑄了兩座巨大的鐵柱,立於漾濞渡旁。


    現在問題來了,唐九征再厲害,也得迴國啊。這漾濞渡怎麽辦?人家吐蕃人要是再建鐵索橋呢?


    留人駐守?幾千人恐怕不管用。若留下一兩萬唐軍,千裏饋糧,交通不便,成年累月的駐紮下來,大唐的財政可受不了。


    於是乎,唐九征大筆一揮,命南詔取蒙崔詔舊地,鎮守此地,防止吐蕃再建鐵索橋。


    那蒙崔詔呢?就非常苦逼了,現在隻剩下兩三萬人苟延殘喘。


    南詔吞並了蒙崔詔的地盤和大部分人口,才成為六詔之地的第一勢力。


    因為其治下之民是原來蒙崔詔之人,皮邏閣對蒙崔詔太過苛刻,就難免引起詔內的動蕩了。


    所以,他表麵上一直宣稱兩詔友好,南詔之所以占了蒙崔詔的地,奪了蒙崔詔的人,實非自願,乃是大唐唐九征的命令所致。蒙崔詔但凡有什麽為難之處,盡管開口,要糧給糧,要人給人,實在是把“得了便宜和賣乖”發揮到了極致。


    而閣羅鳳和玉憐香的定婚之事,就是在這種大背景下達成的。


    所以,這事兒實在和玉憐香的美貌關係不大,哪怕她醜如無鹽,閣羅鳳也得捏著鼻子娶了。


    閣羅鳳有了玉憐香為正妻之後,還向慈善提親,要以之為妾。更不能說明,慈善就不如玉憐香漂亮。


    最後,崔耕甚至直接挑明,道:“所以,實際上,真論起軍國大事來,美色隻是附庸或者搭頭,而不是什麽決定因素。公主您以己身誘~惑我為浪穹詔效力,實在大可不必。”


    不錯,慈善公主是六詔之地幾千年一出的奇女子,甚至於,南詔崛起的過程,她都耳聞目睹。


    但是,聽崔耕這麽一番講解,她還真是有種撥雲見日之感。


    沒辦法,論起政治來,慈善公主年紀尚輕,又隻在六詔之地的小池塘裏摸爬滾打,又怎敵得過崔耕這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官場老油子呢?


    更何況,崔耕腦海中還有無數的後世的記載和論文可以參考。


    慈善心中暗想,原來,南詔崛起,跟天命所歸無關,跟曆代詔主的遠見卓識也關係不大。最根本的還是其地理位置好,才得以天上掉餡餅,被唐人看中,最終發揚光大。


    既如此,那皮邏閣也遠算不上多麽不可戰勝了。


    原來我對崔得楊所說的話,有些故意誇大。實際上我想的是,把他留在浪穹詔,保我浪穹詔不失獨~立。不過,現在看來,以崔先生的遠見卓識,我浪穹詔勵精圖治,找準機會,打敗南詔,似乎……真不是一句空話呢。


    慈善啊,慈善,難道,你日夜祈禱之事,終於被神靈聽到了嗎?


    想到這裏,慈善公主微微一躬身,道:“是,妾身受教了。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妾身以為,有件事情,崔得楊先生您失算了呢……”


    崔耕微微一愣,道:“什麽事?”


    佳人低下頭去,囁喏道:“其實,妾身要您打敗閣羅鳳和米加鄧,不光是為了浪穹詔考慮呢。”


    “啊?”


    “啊什麽啊?”慈善公主終究還隻是一個少女,這一卸下了偽裝,臉皮甚薄,迅速跑開了去,道:“崔得楊,努力哦,千萬莫讓奴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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