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兒!”


    歐陽倩慘叫一聲,好懸沒暈過去。沒錯,剛才那個飛起來的腦袋,正是他兒子歐陽龍的。


    剛才大夥都在叩拜新君,歐陽龍相當於當朝王子,就在人群的最前列。這時候,歐陽龍身後之人突然反難,直將他的腦袋砍落。


    那兇手嘴角泛起一股獰笑,道:“兒子?別擔心,我馬上就送你們一家團聚!”


    然後,飛身而起,向著歐陽倩襲來。


    “保護國主!”林強大喊一聲,衝上前去,不少人在身後跟隨。然而,迎接他的,卻是數柄鋼刀。


    噗噗噗!


    林強連中三刀,嘴角噴血,雙目圓睜,死不明目。


    “殺!”


    隨著一聲大喝,林三妹的歌唱隊伍中,一百多男子猛地將盛裝脫下,人人甲胄齊全,手持利刃。


    “啊?”


    人們這才發現,不是刺客隱藏於歌唱隊伍中,而是這些人本身就是刺客!


    按說,參加歐陽倩的人,為表示對老爺子的尊重,都得把兵刃解下。但崔耕把時間安排的甚是巧妙,這麽多人同時前來,客人們都在巴巴的等著,總不能挨個檢查吧?


    所以,現場除了歐陽倩之外,其他人全部手無寸鐵。而這些刺客,卻幾乎武裝到了牙齒。


    雙方的力量,完全是天壤之別。


    “跟他們拚了!”


    “來人啊!”


    “救……救我……”


    “啊!”


    ……


    慘叫聲聲,隻在頃刻間,就有上百人屍橫就地,包括一代梟雄歐陽倩。


    至於其餘人等,就大都是歐陽倩的核心力量了。


    所謂的歐陽倩座前十三虎,無一幸免。歐陽倩的三子八孫,三子算喪,六孫陣亡。還有兩個沒死,是因為年紀太小,不在現場。


    直到這時候,崔耕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心中暗想,自己冒著危險,讓林三妹帶著刺客入內,就是徹底打掉歐陽倩的核心力量。


    要不然,即便大軍殺到,人家不會突圍嗎?若真的有幾個漏網之魚召集部屬,跑到大山裏麵跟自己打遊擊,嶺南道可就永無寧日了。


    ……


    ……


    這時候,羅家鎮中的武裝力量,也急急趕到,將現場圍了個針紮不透,水泄不通。


    有一絡腮胡子的漢子走上前來,雙目紅腫,把牙齒咬的咯咯直響,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崔耕胸脯一拔,輕笑一聲,道:“某正是嶺南王崔耕。怎麽?你們抓了崔密,還不準本王報複不成?”


    “什麽?你就是嶺南王?”


    “然也!”崔耕朗聲道:“本王此行,就是為了誅滅歐陽倩及其心腹。爾等還不跪地投降,更待何時?”


    “……”人們既沒磕頭,也沒叫囂著為歐陽倩報仇。


    嶺南王名聲在外,大家卻群龍無首,著實沒有對抗嶺南王的信心。但是,就這麽投降?萬一嶺南王反悔怎麽辦?


    有人鼓足勇氣,道:“莫非我等求饒,就能活命不成?”


    崔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若手中有了血債,苦主又告到本王的麵前,那對不起,本王定斬不饒。但若隻是一般的不法事……本王可以以今日為限,既往不咎。不過,你們得答應我個條件。”


    那些歐陽倩的鐵杆,都死的差不多了,現在手上沾了血的人,還真是不多。再者,就算手上真有命案的,雖然不敢殺人滅口,但可以收買苦主啊。隻要苦主不告,崔耕就不會追究。


    所以,崔耕這個表態,並沒什麽波瀾。


    有人開始問道:“但不知是什麽條件?”


    “你們的家財本王不管,但是,所有奴婢,必須全部釋放。當然了,本王不讓爾等吃虧,每釋放一名奴婢,我出十貫贖身錢。”


    在長安,一個普通男女奴的價格,大概是四五十貫錢。在十三州,奴婢的價格要低的多,大概是二十萬貫左右。崔耕出每人十貫贖身錢,既對他們略施薄懲,也不至於逼得他們狗急跳牆。


    這些人的手下,撐死了有二十萬左右的奴婢,崔耕出二百萬錢,就能全部贖買。


    至於這筆錢從哪來?


    歐陽倩及其親信的家產唄,用腳指頭想一想都知道,這些人在十三州作威作福數百年,家產絕不止此數。


    那些跟歐陽倩牽扯不深之人,罪不至死,總不能全殺了吧?崔耕沒那麽狠的心。


    再者,這些人在蠻人心目中名望甚高,殺了他們,對於十三州的安寧,說不定會起到反效果。


    所以,崔耕幹脆來個借花獻佛。


    當然了,就算利益受損,這些人也是不怎麽滿意的,開始有人解釋道:“有些奴婢,單精一事,若放為良民,恐怕無以為生啊。”


    “我家中有良田千頃,沒有奴婢,也耕種不過來啊。”


    “我等主仆情深,還請嶺南王大慈大悲,莫要拆散我等啊!”


    “十貫錢太少了,能不能再加點兒。”


    ……


    待大家的聲音漸低,崔耕雙手下壓,解釋道:“價格問題,絕無再議之處。至於其他的麽……本王隻是讓大家釋放奴婢而已,又不是不準你們雇人生產。過幾天,本王會下一道旨意,嶺南道雇傭人工,最多五年,每月最低的工錢是五百文。並且,文契上要蓋上官府的大印。隻要滿足這三點,大家就隨便雇人。”


    到了後世的現代社會,人們會希望有“無限期勞動合同”。而在這個時代,如果崔耕準許的話,“無限期勞動合同”就會成為蓄奴的變通之法。


    所以,他沒有一步到位,而是采用了宋朝的法度。宋朝縱有萬般不是,在“齊人”(消除人身依附)上,做的是相當不錯的。從宋開始,隻準有期限的雇傭,不準終身為奴,奴隸的合法性徹底消除。


    待崔耕將自己的想法講完之後,從道理上講,人們已經無話可說了。


    至於武力?


    此時桂州都督的兵馬已經從四麵八方趕到,將小鎮團團包圍。人們隻要不想死,就得乖乖就範。


    “願從嶺南王之命!”唿啦啦,人們跪了一地。


    唯獨那絡腮漢子,還帶著一千左右全副武裝的精銳,將現場完全封鎖。


    另有一千多賊人,把守著險要之處,與官兵對峙。


    若他們要不顧一切地殺崔耕,那崔耕還真是比較危險了。


    那絡腮漢子微微一抱拳,不卑不亢地道:“啟稟嶺南王,某叫歐陽瑞,是歐陽老爺子的義子。老爺子對我恩重如山,將其手下近三千死士,都交與我統帶。”


    “哦?莫非你要負隅頑抗不成?”


    “若依俺的本心,定然要拚死殺了嶺南王,為義父報仇。不過,我知道,即便事成,我等也死無葬身之地。我歐陽瑞以及手下的兄弟們都不怕死,但歐陽老爺子的骨血……如果嶺南王能答應,饒了歐陽家兩名幼孫的性命,我等願意就束手就擒。”


    崔耕道:“事先聲明,即便你們投降,若是有人指證你們殺了無辜之人,證據確鑿的話,本王還是不會手軟。”


    “那是自然。不知兩位小公子……”


    “他們連十歲都沒有,即便按大唐律,也並無死刑之理。本王又怎麽會跟他們計較?”


    “那……那您發個誓來?”


    “沒問題。”


    崔耕根本沒什麽“斬草除根”的心思,當即非常痛快地發下了重誓。


    那歐陽瑞還是有些不放心,道:“雖然您不動手,但是,若您的手下,為了討好上司,自作主張的話……”


    “嗯,你這擔心也不無道理。”崔耕想了一下,道:“你把那兩個小公子帶來,本王有話要講。”


    “是。”


    功夫不大,兩個小孩被帶了過來,一個七歲,一個八歲。這個年紀已經懂事,倆小孩嚇得渾身發抖,一見崔耕就跪倒在地。


    崔耕道:“你們倆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歐陽節健。”


    “我叫歐陽節康,別……別殺我啊……嗚嗚嗚。”


    崔耕點了點頭,溫言道:“放心,本王不殺婦孺。非但如此,我還給你們恩典。”


    “什麽恩典?”


    “這個頭不讓你們白磕,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本王的義子了。若有人傷害你們,如殺我子!”


    歐陽瑞趕緊勸道:“兩位公子,快快,參見義父啊!”


    “參見父王!”倆小孩福至心靈,重重叩頭。


    殺其父,擄其子,說起來,的確不怎麽地道。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卻是對所有活人最佳的解決方案。


    對於兩名小孩來說,自此有了生命的保障。對於崔耕來說,算是徹底安歐陽瑞的心。


    更重要的是


    “嶺南王仁義啊!”


    十三州的大豪們再次拜倒,一方麵是確實感覺到了崔耕的仁慈,另一方麵,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嶺南王連歐陽家都不斬草除根,看來,他確實沒有秋後算賬的打算,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了保證。


    大家的這聲歡唿,真是誠心正意,發自肺腑。就是歐陽瑞及其那些死士們,也丟下了武器,齊齊跪倒。


    然而,在這片歡快氣氛中,忽然又有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拜什麽?拜什麽?小孩兒,知不知道什麽叫先來後到?就是要拜父王,那也是我先拜啊……兒臣不才,拜見父王,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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