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豪邁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漬,得意道:“那是自然。王某人建此奇功之後,就算姚崇那老畜生再耍陰招,也擋不住某宣麻拜相了。”


    善無畏道:“的確,此事完全由王先生和老衲謀劃,沒動用朝廷半分力量,不管姚崇怎麽舌燦蓮花,也分不了王先生的功勞。可是……還有件事,老衲想不明白啊。既然王先生的目標是拜相,為何不順著陛下的意思行事呢?”


    王琚已經有些微醺,大著舌頭道:“你是說廢後的事兒?”


    “正是此事。”


    “這事兒王某人當然不能站陛下那邊,原因有二。其一,我要當的這宰相,不是一般的宰相,而是千古留名,堪與蕭何、諸葛亮、房玄齡比肩的一代賢相。若是後人談論起來,王琚是憑什麽當的宰相啊?人們說,他是順著皇帝的意思,把母儀天下的王皇後廢了,將武惠妃立為了皇後。那我不成了第二個李義府了麽?”


    李義府是唐高宗的東宮屬官,因迎~合高宗,建議廢王皇後立武則天,被拜為宰相,乃是大唐數得著的奸臣。


    善無畏點頭道:“原來如此,那第二呢?”


    “第二就更簡單了,武惠妃根本就沒有被封為皇後的希望,我王琚又何必枉做小人?”


    “武惠妃完全沒希望?何以見得呢?”


    “這事兒不是明擺著的嗎?武惠妃乃恆安王武攸止的的女兒,則天大聖皇後的親孫女。朝臣們恐怕武後之事會重演,肯定會群起反對。陛下就算再乾綱獨斷,也不會置所有朝臣的意見於不顧吧?再說了,朝臣們的理由是現成的。陛下的生母竇德妃死的不明不白,到現在連屍首都找不到……他和武氏有如此大仇,不報仇也就罷了,又怎能封武氏之女為後呢?”


    善無畏點頭道:“阿彌陀佛,王先生真是目光如炬,貧僧佩服。您翌日為相,定當大展宏圖。”


    “哈哈,借大師吉言!來咱們幹了這一杯!”


    “幹!”


    蹬蹬蹬~~


    話剛說到這,忽然,腳步聲響,有一小廝走進了屋內,道:“啟稟王先生,楊思勖楊公公求見!”


    楊思勖是陛下最信任的太監,他來幹什麽”


    王琚一邊滿腹狐疑,一邊和善無畏一起,將楊思勖迎了進來。


    楊思勖見善無畏在場似乎頗為驚訝,不過馬上就說笑如常了。


    他說道:“王先生將廢後之事,告訴濮王李嶠的事兒,陛下已經知道了。”


    “啊?”王琚大驚失色,趕緊起身跪倒,道:“王某人泄露禁中語,死罪,死罪。”


    皇帝和大臣說了什麽話,大臣必須保密,不能逢人就說。


    有個專門的罪名叫“泄露禁中語”,依照泄密的程度和所造成的嚴重後果,懲處從罰俸到砍頭不等。


    毫無疑問,楊思勖是代表李隆基來得,王琚趕緊謝罪。


    “哪裏。”楊思勖以手相攙道:“王先生不必謝罪,陛下以為,你之所為,不但無罪,反而有功哩。”


    “有功?”


    “那是自然。要不是你把此事泄露出去,令陛下幡然悔悟,陛下豈不一時衝動,鑄成大錯?”


    “陛下聖明!”


    “所以,為了感謝王先生你的功勞,呃……你既不缺錢,又不願意做官,陛下也隻能賜下禦酒一壺了。”


    “謝陛下。”


    “另外,陛下既然已經悔悟,此事王先生就不要跟旁人說了,陛下的麵子還是要的。嗯,國師你也要注意。”


    “那是自然。”


    把李隆基的旨意交代完了,楊思勖拿出來一壺美酒,這就是李隆基所賜的禦酒了。


    楊思勖換了一副臉色,笑嘻嘻地道:“王先生別嫌少,這可是大內珍藏四十年的好酒,陛下平日裏都舍不得喝。怎麽樣?也讓俺老楊過過酒癮?”


    王琚當然想跟李隆基的親信太監搞好關係,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楊公公,請!”


    楊思勖順勢坐了下來,道:“國師也喝兩杯吧?來,雜家給您滿上。


    “阿彌陀佛,貧僧卻是不戒葷酒的。”


    ……


    酒壺不大,三個人一會兒就喝完了,楊思勖告辭離去。


    善無畏道:“幹那件大事之前,陛下有禦酒賜下,這可是個好兆頭啊!”


    王琚也高興道:“陛下聖明,自有上天庇佑,闔該此事能成!”


    ……


    ……


    翌日,晴空萬裏,微風徐徐,是個出遊的好天氣。


    崔耕、安思順、不空和尚,辭別了玉真公主李持盈還有那剛滿月的小寶寶,趕著一輛大車,順著朱雀大街,往明德門方向而來。


    那輛大車的一個箱子裏,自然裝著大唐十大寶物之一的照病鏡。崔耕和安思順也在大車裏,唯有不空和尚作為車把式拋頭露麵。


    可是,正在大車距離明德門不到十丈之時,忽然停了下來。


    不空和尚跳下馬車,道:“寶光師兄,下來吧,有位故人求見!”


    “什麽故人?”崔耕微微一愣,道:“出長安城要緊,不見!”


    “那可不大好,你們漢人的聖人孔子不是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嗎?”


    “嗯?”


    無論崔耕還是安思順,都聽出這語氣不對來了。道理很簡單,不空和尚算什麽東西,怎能和嶺南王如此說話?


    這是有事兒!


    但是,盡管明白出問題了,身處狹窄的車廂之內,他們什麽也幹不了,隻能硬著頭皮下了馬車。


    但見,果然!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和尚和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帶著十來個伴當,將這輛馬車重重包圍。


    不空和尚和他們站到了一起。


    最關鍵的是,這個中年人崔耕認識,正是李隆基手下的毒謀士王琚。


    王琚抱拳拱手,道:“嶺南王,別來無恙乎!”


    如同寒冬臘月一盆涼水兜頭而來,崔耕此時渾身上下連點熱乎氣兒都沒了。


    崔耕暗暗琢磨,很顯然,照病鏡能治李旦的病完全是一片謊言,自己來長安就是一個局,不空和尚早就背叛了自己!


    現在,自己身邊護駕的隻有一個安思順,而王順那邊卻不僅有不空和尚還有十幾名好手!


    最關鍵的是,他還隨時可以叫明德門的守軍支援1!


    難道……今日自己就要身陷囹圄,為敵所擒!到底……還有沒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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