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現在崔耕手下的官兵是五百,而不是兩百。除了原來從羽林軍中挑選出來的二百精銳外,還多了三百娘子軍。


    莫誤會,這不是他原來得自宮中的三百女兵。


    當初李顯登基,李裹和幾個公主都開府建製,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僚屬和府兵。崔耕手下的那三百女兵,就都劃到李裹兒的安樂公主府了。


    李隆基發動唐隆政變後,要軟禁崔耕和韋後,自然不會允許他再掌控著這麽一股軍事力量。就賜予了那三百女兵足夠的金銀布帛,解散了事。


    現在這三百女兵,是太平公主給崔耕的。她們都受過了嚴格的訓練,論戰力不在原來崔耕的三百女兵之下。這次派在崔耕身邊,一則是護衛他的安全,二是防止他沾花惹草。


    至於說,太平公主就不怕崔耕饑餓難耐,對這三百女兵下手?當然不怕。這三百女兵幾個隊長,相貌兇惡,身材壯碩,膀大腰圓,怕不是練女相撲出身,絕對讓人放心。這些人的統領叫李霜,雖然沒那幾個隊長那麽恐怖,卻也身材高大,白白胖胖,將近兩百斤。論相貌,隻能說長得還過得去,不令人反感而已。


    不過相處久了,崔耕發現,這李霜除了長得有些抱歉之外,,才能還是有的,她不僅指揮有方,而且口才頗佳談吐幽默,對各地的曆史掌故信手拈來,稱得上一個得力屬下了。


    “駕!駕!”


    眼瞅著成都城外的接官亭在望,忽然李霜打馬揚鞭,來到了崔耕的近前,焦急道:“冀王請暫停一下。”


    “怎麽了?”


    “屬下剛得到消息,昨日有人接任了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之職,您可得早做準備。”


    “嗯?”


    崔耕心中一凜,馬上就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掌控整個劍南道三十八州軍事大權。按說,現在的姚、二州蠻族叛亂,就應該由益州大都督府處置。隻是一來,此時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出缺,二來此事涉及到大唐與吐蕃、南詔的紛爭,光一個益州大都督府的名號壓不住這兩國。所以朝廷才調自己來,以劍南道安撫使的名義解決此事。


    但既然已經有了自己這個劍南道安撫使,就不應該再派人擔任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了,畢竟二者在軍事上的權力太過重疊。


    崔耕微微皺眉道:“新任的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是何人?”


    “權懷恩。他現在的官職是益州刺史,益州大都督府長史。”


    “是他?”


    “冀王也聽過此人?”李霜道:“這個人可不簡單,他乃故襄陽縣公權萬紀之族孫。當初高宗皇帝在位,長安萬年縣多無賴行不法事。陛下調權懷恩為萬年縣令,沒用一個月,就把萬年縣整治的秩序井然。當時有民諺曰:“寧食三斤塵,不遇權懷恩”。”


    崔耕冷笑道:“不過是以毒攻毒而已。”


    “以毒攻毒?”李霜先是一愣,隨即會意地笑道:“您的意思是……這權懷恩也是個無賴?朝廷以無賴對無賴,所以算以毒攻毒?仔細想來,卻也不錯哩。”


    在大唐年間,“無賴”這個詞語,和後世有些微不同。除了“潑皮無賴”外,這個詞語還有“仗勢欺人、得誌便猖狂”的意思


    剛才李霜所言的長安萬年縣多無賴行不法事,是第一個意思。而崔耕“以毒攻毒”中的“無賴”,指的是第二個意思。


    在曆史記載中,權萬紀除了“良吏”之外,還有一個稱號就是“無賴”。


    據說,他由邢州刺史調任洛州長史時,洛州派遣參軍劉犬子迎接。


    犬子?這是啥破名兒?


    權懷恩一聽這個名字,就對此人不大感冒。


    他走到懷州路時,這位劉犬子劉參軍到了,在路上迎候並向他行禮。


    權懷恩有意給劉犬子難看,策馬而去,連句話都不說。劉犬子是負責迎接的,趕緊追趕。


    這可麻煩了,劉犬子是在地上站著行禮,權懷恩卻騎著馬跑,兩條腿哪趕得上四條腿?追了兩百步後,劉犬子累得氣喘籲籲,隻得翻身上馬,緊緊追趕。


    到了驛站之後,權懷恩又命劉犬子給自己脫掉靴子,折辱於他。


    權懷恩一邊享受著劉犬子的服務,一邊問道:“洛州有幾個參軍啊?”


    劉犬子答道:“正員六人,正員之外還有一人。”


    權懷恩奇怪,道:“洛州怎麽還用了員外的參軍?”


    劉犬子答:“多出一人來,好派他給長史脫靴子啊。”


    這話綿裏藏針,權懷恩一聽就意識到不對,道:“你是誰的兒子啊?”


    劉犬子說:“我父親是仆射。”


    這下權懷恩徹底傻眼了,當前官居尚書左仆射的,不正是姓劉名仁軌嗎?敢情這劉犬子是當朝宰相之子!


    當然了,劉仁軌乃一代名臣,不可能因私廢公。


    聽說了此事之後,劉仁軌隻是權懷恩說:“你不過是個草野間的普通刺史,到了京都,不可以魯莽行事。參軍的官職雖小,卻也是朝廷命官,你怎麽能命令人家給自己脫靴子呢?”


    然後,把他貶為益州刺史。


    益州刺史與洛州長史差距不大,劉仁軌隻是略施薄懲而已。但權懷恩的這個故事,卻是廣為流傳開來。


    毫無疑問,就算不談任命權懷恩為益州大都督府史的幕後陰謀,光說他的性格,就不是一個好搭檔。


    崔耕道:“權懷恩在高宗年間,就做過萬年縣令。他今年得七老八十了吧?這腿腳還真夠利索的,竟比本王還早到任一天。”


    李霜搖頭道:“這您可想錯了,其實權懷恩早已致仕,就在成都養老。這次朝廷的旨意下來,他直接走馬上任即可。”


    崔耕道:“直接任命一個在成都養老的官員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而且,讓他兼任益州刺史?朝廷還真是處心積慮,迫不及待啊!走,咱們會一會這位權長史。”


    言畢,他一揮手,大軍繼續前行。


    功夫不大,就見成都城內的官員,已經排好了隊列,在接官亭外等候多時了。


    為首一人,紫袍玉帶,須發皆白,精神矍鑠,腰板挺得的倍兒直,看來此人就是權懷恩了。


    崔耕心中暗想,史載權懷恩穿戴整齊後,妻子莫敢仰視。後世有人解釋,那是因為他長得帥。、


    今日看來,狗屁!這廝的長相,也就是中人之資而已,恐怕是喜歡耍威風,弄得家人不願意親近他,才弄了個“莫敢仰視”的托詞。


    臧希烈翻身下馬,帶著手下的軍兵排成兩列,高聲道:“冀王、劍南道安撫使崔耕到。”


    “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權懷恩,攜劍南道文武官員,參見冀王!”


    “諸君免禮。”


    ……


    雙方見禮已畢,一陣寒暄,按說就該將崔耕迎到城中,開始一場接風之宴了。


    可正在這時,權懷恩忽然輕咳一聲,道:“好叫冀王知曉,昨日成都剛發生了一個案子。說跟您有關呢,從律法上說,卻是無關。說跟您無關呢,實際上卻也有點關係。權某為益州刺史兼益州大都督府長史,雖然秉公辦案,卻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在這先通報您一聲。”


    唰!


    權懷恩此言一出,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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