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耕這麽說,當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說一千道一萬,打仗這種事,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現在,自己這方麵是六萬羽林軍,俱皆為良家子弟,訓練充分,裝備齊全,兵強馬壯。


    反觀對方,一萬的萬騎兵,其戰力大概相當於一萬羽林軍。六萬南衙府兵戰力不強,就算加上郭元振這一名將的加成,也隻能相當於大概四萬羽林軍。再加上一萬安西軍,雙方隻能稱得上勢均力敵罷了。


    砍自己的腦袋?憑啥啊?


    郭元振要是真有信心,就該悄無聲息地偷襲,而不是這麽一通嘴炮。


    毫無疑問,他如此大張旗鼓,就是要動搖自己的軍心士氣。隻要自己不上當,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當然了,頓兵堅城之下,外有疑兵,這個戰略態勢的確不大好。


    想到這裏,崔耕撥轉馬頭,衝著羽林軍將士朗聲笑道:“六萬烏合之眾,再加上一萬安西軍,大家怕不怕?”


    本來聽了喊殺聲,羽林軍也有些心中不安。但見崔耕的態度如此從容,再仔細一想,頓時明白了過來。


    “怕個鳥啊,南衙那幫廢物,我們羽林軍一個能打十個!”


    “安西軍一幫子鄉巴佬,也敢來京城撒野?”


    “崔相您就下命令吧,咱們先滅了那幫廢物,再攻入大明宮!”


    ……


    北衙軍本來就看不起南衙軍,更別提什麽安西都護府的邊兵了。被崔耕這麽一鼓動,士氣憑空增加了一成。


    崔耕見軍心可用,雙手下壓,道:“雖然南衙府兵不算什麽,但是大家也萬不可掉以輕心。說直白一點兒,莫說是六萬人了,就是六萬頭豬也不太好抓吧?今日大家都忙活了半宿了,不如先好好地休整一番,再滅了他們。諸將士!”


    “在!”


    “聽本官的命令,入駐太極宮!”


    “喏!”


    長安實際上是有兩個宮城,一為太極宮,一為大明宮。


    隋朝和大唐初建時,皇帝及後妃都是住在太極宮內。後來,李二陛下嫌太極宮太過低窪潮濕,就以為太上皇修避暑宮殿的名義,修了一個大明宮。


    結果,大明宮沒建好,李淵就龍馭賓天了。


    從那以後,大唐的曆代皇帝就是住在大明宮內,李旦也不例外。崔耕等人今日進攻的,正是大明宮。


    實際上,太極宮從軍事角度看,無論防禦還是進攻,都不在大明宮之下,隻是略有些低窪潮濕而已。


    另外,太極宮對比大明宮有一個顯著的優勢,那就是前麵就是皇城。


    朝廷三省六部等衙門,乃至重要倉庫,都是在皇城之內。控製了這裏,就算控製了大唐的行政機構。


    當然了,實際情況不可能是,崔耕一聲令下,眾羽林軍就亂哄哄地往太極宮開進,得分個先後順序,有開路的,有兩翼保護的,有斷後的。


    羽林軍訓練有素,各級軍官都稱得上稱職,伏遠侯郭恪更是老行伍,整個行動有條不紊。


    與此同時,郭恪又分出兩萬兵馬,控製城內的戰略要地。


    李旦這邊有張仁願、郭元振兩大名將,當然也沒閑著。


    待天亮的時候,崔耕的大軍控製了春明門、延興門、通化門、啟夏門、景耀門、明德門,這六座城門,以及長安西市、皇城及西城內的軍事要點。


    李旦的大軍,則控製了安化門、延平門、金光門、開遠門、芳林門、光化門,長安東市,京兆尹衙門,以及東城內的軍事要點。


    總地來說,就是崔耕占據西城,李旦占據東城,雙方對峙起來。


    至於文武百官呢?局勢不明,大家都留在了家中。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一次。


    唐隆政變時,李隆基殺戮太重,第二天也是沒人敢上朝。


    直到他把李旦請出來,並且用少帝李重茂的名義發布旨意,說首惡已誅,既往不咎,大臣們才去上朝的。沒想到,就在上朝的當口,李旦宣布要登基為帝。刀把子在人家手裏攥著,群臣也隻能認了。


    現在雙方勢均力敵,群臣們就更不敢上朝了。


    ……


    ……


    好好一場政變,做成了一鍋夾生飯,崔耕也沒什麽破局之策,坐在太極宮兩儀殿中,悶悶不樂。


    正在這時,有人來報,李旦派了使者來見。


    “把他帶進來。”


    “是!”


    功夫不大,一名三十多歲,身著紫袍,形容俊朗,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崔耕的麵前。


    “是你?”


    “不錯,正是愚兄。二郎,多日不見,你可是風采依舊啊。”


    崔耕冷冷道:“我是風采依舊,但你卻是用無辜百姓的血,染紅了這身衣服啊!就是不知,你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注意沒注意到,跟在你身後的無數冤魂!”


    沒錯,崔耕眼前這個人,正是他的族兄崔日用。


    當初崔耕在揚州為江都縣令時,主持修建揚州羅城。崔、鄭、崔日用前來揚州,想分一部分工程做。當時崔日用仗著自己是博陵崔氏的族正,比較傲嬌,對崔耕不大友好,甚至對盧若蘭展現了濃厚的“興趣”。


    隻是後來,雙方接觸漸深,不打不相識,就化幹戈為玉帛了。


    這些年,崔日用宦海沉浮,憑借著自己過人的才幹……好吧,主要是走通了宗楚客的門路,逐漸做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上。


    說起來,他也算是韋後一黨。


    後來,韋後緊鑼密鼓的稱帝之時,崔日用覺得韋後這條船太危險了,秘密通過普潤和尚,投靠了李隆基。


    按說這也沒什麽,即使以崔耕的角度來看,也很難說他的不是。畢竟,韋後的所作所為太不是玩意兒了。崔耕能忍韋後,那是因為她是崔耕的丈母娘,人家崔日用可沒必要慣著韋後。


    但是,崔日用幹的另外一件事兒,可就真的是天怒人怨了。


    當日,帶兵攻入杜曲,殺韋氏滿門,連繈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的,正是崔日用。


    而且,當時兵荒馬亂,亂軍將韋氏家族的鄰居杜氏,也一並滅了族。這還是因為杜氏乃名門望族,官方實在遮掩不得,不得不承認了此事。


    至於死在杜曲的平民百姓,那就更不計其數了。


    崔耕見了這位族兄,心裏那口氣兒,能順得了嗎?


    他暗暗琢磨,現在又不是兩國相爭,沒什麽“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的規矩,我要不要殺了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殺人魔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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