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解釋半天的結果,當然是毫無作用了。


    高力士麵色陰冷,道:“臨淄王,你說自己是為了結交雜交,才令人演了這麽一出戲。我來問你,到底是什麽人擄走了宋金剛?”


    “呃,小王不知。”


    “雜家再問你,那些人可是宋金剛的仇家?為什麽要擄走他?”


    “小王還是不知。”


    “哼,一問三不知,就想讓雜家放棄報仇,你覺得可能嗎?”


    “你……你究竟想怎麽樣?”


    高力士轉過身去,道:“不怎麽樣,就是要你的命,給金剛報仇而已。龍氣事件一出,陛下就會對相王一係深深懷疑。有雜家在一旁煽風點火,你就洗幹淨了脖子,乖乖等著受死吧!”


    然後,揚長而去。


    李隆基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了一絲冷笑道:“咬人的狗不叫,咱們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當然了,說是這樣說,對於高力士,他是不敢不重視。


    李隆基離了皇宮,迴到臨淄王府轉了一圈兒,取了一樣東西,直奔國師府方向而來。


    釋光明還真不敢得罪他,恭恭敬敬地把他引進了客廳之內。


    自有仆役獻上香茶。


    李隆基一使眼色,釋光明就非常自覺得屏退了左右。


    噗通!


    老騙子直接給他跪下了,道:“臨淄王,今天這事兒,真不能賴貧僧啊,我也不知道,那地圖怎麽……”


    “行了,起來吧。”李隆基眉頭微皺,道:“本王知道今天這事兒不賴你,問題是出在高力士那。”


    “到底怎麽迴事兒?”


    “呃……”李隆基剛要解釋,又覺得這事兒,說出來不夠丟人的。


    他擺了擺手,道:“這事兒你就莫管了,總而言之一句話,高力士反水,本王有性命之憂。我若活不了,肯定拉著你當墊背的,本王說到做到。”


    “別介啊!”


    釋光明都要哭出來了,道:“這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呢,王爺您千萬莫輕易放棄,趕緊想想辦法啊。”


    “這個……”李隆基故作為難之色,沉吟半響,道:“辦法不是沒有。就是不知……你肯不肯做了。告訴你,此事的危險相當不小。”


    “危……危險啊?”釋光明麵露難色,道:“您說說看……”


    “你看看這個。”


    說著話,李隆基從袖兜中拿出一個錦盒來。


    把錦盒打開,裏麵赫然是三粒紅彤彤的丹丸,散發著一陣陣誘人的清香。


    釋光明道:“王爺,這是什麽?”


    李隆基道:“這是本王找人秘製的毒丸,吃下去之後,必定七日內腸穿肚爛而死。”


    “我擦!”


    釋光明本來還想摸一摸那紅丸,當即嚇得趕緊縮了迴來。


    他說道:“這……這是毒丸?王爺您是想……”


    “對,這就是毒丸。三日後,那昏君不是要駕臨隆慶池,抽取王氣嗎?你趁機把此丹獻給他。”


    釋光明當時就有點含糊,道:“這事兒不好辦啊,王爺請想,雖然那昏君好忽悠,但他跟前不是還有崔耕嗎?這來曆不明的東西,崔耕能讓那昏君吃?”


    李隆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要不然,本王為何給你三顆丹丸呢?你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不愁那昏君不就範!”


    “可是……”釋光明實在沒辦法了,索性直言道:“皇帝吃了貧僧的寶丹,腸穿肚爛而死,我還能活得了嗎?”


    李隆基循循善誘,道:“沒關係。那昏君一死,本王就發動政變,朝廷未必就一定來得及殺你。”


    “那要是來得及呢?”


    “算你倒黴,這種事兒哪有什麽完全之策?”李隆基不耐煩地道:“我說你身為新羅臥底,膽子怎麽那麽小呢?有了行刺我大唐國君的機會,你還不趁機賭一把?”


    “可我根本就不是什麽新羅臥底啊!”


    “行了,莫裝了,咱們水賊過河甭使狗刨。本王現在就問你一句話,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


    釋光明絕頂聰明,要不然也不能把李顯耍得團團轉了。


    他暗暗琢磨,很顯然,李隆基是把我當成新羅臥底了,才讓我執行這個危險極大的任務。


    若讓他知道了,我就是一個普通騙子,隻想活命恐怕就要殺人滅口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罷了,罷了,我就暫且答應他吧,


    想到這裏,釋光明將那錦盒拿到了自己這一邊,道:“好吧,既如此,貧僧就拚一把!王爺,事成之後,您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李隆基溫言道:“國師且放寬心,事成之後,咱們富貴共享之。”


    釋光明再次拜倒,道:“多謝王爺,啊,不,應該說多謝陛下。”


    ……


    李隆基的目的已然達到,略微勉勵了釋光明幾句後,就告辭離去。


    剛把李隆基送走,釋光明的麵色就迅速陰沉起來。


    他拿著兩個蒸餅,來到了後院的池塘邊。


    那諦聽已經等候多時了。


    這些日子,諦聽經常來找釋光明玩兒,釋光明滿腹心事無處訴說,也願意對著諦聽自說自話。


    “吃吧,吃吧。”釋光明把蒸餅放在諦聽的旁邊,自言自語道:“唉,咱們倆能想處的日子,也沒多長時間了。我這毒丸獻上去,無論李隆基那孫子的政變成與不成,我都是個死啊!嘿嘿,說什麽跟我共富貴,我就不信事成之後他不殺人滅口?”


    嗷嗚~~


    那諦聽應了一聲,好像能聽懂他的話。


    釋光明繼續道:“當然了,我不答應獻毒丸,那也不成。誰讓李隆基抓住了我的小辮子呢?現在,我這府邸周圍,有皇帝的探子,有李隆基的探子,真是插翅難逃。就是我想反水,也根本做不到啊。恐怕那崔耕,還懷疑我是新羅派來的奸細呢,我想跟他單獨交流也沒辦。呃……我跟你倒是關係不錯,但你又不會說話,也沒法子轉達啊……誒,對了!”


    忽然間,釋光明眼前一亮。


    他說道:“你警覺性甚強,不獲得你的信任,沒人能近你的身。你來充當我的信使怎麽樣?”


    嗷嗚~~


    那神犬又應了一聲,也不知是聽沒聽懂。


    釋光明又開始猶豫起來,道:“都說神犬通靈,但到底是不是真的,也真沒準啊。你要是沒把我的信帶給金喬覺,或者被人把信奪了去,那可怎麽辦?不妥!大大不妥啊!”


    最終,他來迴在岸邊走了數圈兒,猛然間一咬牙一跺腳,道:“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前也是死,後還是死。我跟他李隆基拚啦!”


    ……


    ……


    三日後,隆慶池湖畔。


    沒錯,隆慶池就是一個小湖。


    二十多年前,隆慶坊居民王純家裏,忽然有一口井突然向外冒水,很快就在城中溢流成一個小湖。這和小湖,就被命名為“隆慶池”。


    因為此地風景優美,許多王公貴族在池岸修築宅第。李隆基五兄弟的王府,就是坐落餘此。盡管這裏還有其他王子們居住,但是這些人中以李隆基五兄弟最為出色。所以,一提到隆慶池,人們首先就是想到這五兄弟,乃至他們的老爹相王李旦。


    今日乃是國師釋光明所謂轉移王氣的日子,非但皇帝李顯親臨現場,眾位朝廷的貴人也盡皆趕到。


    粗略估計,能有兩三千號。


    崔耕混在人群之中,望著眼前的無邊美景,不由得心中暗歎這曆史的慣性還真不小啊。


    在曆史記載中,也是在今年,李顯自感時日無多,對李旦深為忌憚。


    於是乎,他不僅往隆慶池派來了眾多的和尚道士,還派來了獅子大象老虎等猛獸踐踏此地。


    李顯毫不隱瞞此行的目的,直接下旨宣布,此行就是要打壓隆慶池的王氣簡直就差指著李旦的鼻子罵,你小子有野心了。


    當然了,李旦是屬忍著神龜的,默默抗承受了這場打壓。


    然後,沒過幾天李顯就哏兒屁著涼了,李隆基發動唐隆政變,忍者神龜翻身變成了……忍者皇帝。沒辦法,當了皇帝,還要忍,兒子和太平公主正鬥得歡著呢。


    正在崔耕胡思亂想之際,李顯已經在隆慶池畔升座,親信大臣,都得去跟前伺候著。


    皇帝身邊的位置當然是最高的了,這次雖然沒有曆史記載中那樣,出動獅子大象什麽的。但是,國師釋光明,把整場做法搞的聲光色十足,別管有沒有效果吧,起碼場麵上非常耐看。


    崔耕以看戲法的態度,看得津津有味兒。


    “龍氣,來!”


    也不知道釋光明怎麽搞的魔術效果,隨著他的一聲暴喝,原來他身邊繚繞的霧氣全部消失。


    緊跟著,三粒紅彤彤的丹丸,出現在了釋光明的手中。


    “陛下,大喜,大喜啊!”釋光明緊走幾步,來到李顯的麵前,頗為興奮地高聲喝道。


    李顯眼前一亮,道:“朕喜從何來?莫非大師的做法已然成功?”


    “何止是成功啊!”釋光明指著那三粒丹丸道:“原本龍氣無形無質,凡眼不可觀,不可見,不可聞。但是今日,全賴陛下鴻福齊天,微臣竟將此等無形無質之物,附在了這有形的丹丸上。隻要陛下吃下去,定然能沉屙盡去,長命百歲……啊,不,微臣死罪,是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顯甚是高興,道:“百歲就百歲,國師不必請罪。嗬嗬,什麽萬歲萬歲萬萬歲,世上又哪有萬歲的皇帝?隻要能活百歲,朕也就心滿意足了。”


    “以微臣之力,隻能限製那龍氣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那龍氣就會散去,現在就請陛下,服此神丹吧?”


    宗楚客就不大信這些怪力鬼神的,皺眉道:“陛下不可!這丹藥的來曆蹊蹺,誰知道是什麽玩意兒做的?還是待太醫署的人驗過,再做定奪。”


    李顯有些猶豫,道:“宗愛卿此言雖然有理……但太醫署的人驗丹?他們怕擔責任,肯定是不肯給朕吃了。”


    “那您就莫吃!”宗楚客道:“青史斑斑,服食丹藥長壽的帝王一個也沒有。而吃了丹藥,命不久矣的皇帝,卻是大有人在。”


    李顯歎了口氣,道:“但是,朕不吃這丹藥,照樣是命不久矣。”


    “我……”宗楚客被懟得直翻白眼兒,暗想,你李顯死得有尊嚴一點兒,就不成嗎?


    李隆基打圓場道:“丹藥有三顆,不如仿陛下吃藥舊例,找人來試藥?對了,釋光明是獻藥之人,先給他吃一顆。”


    釋光明連連搖頭,道:“這丹丸乃龍氣凝結而成,微臣德薄,食之必死。陛下不相信微臣,盡可以不吃。”


    李隆基沉吟道:“但凡禦醫用藥,應禦醫先嚐,殿中監再嚐,太子三嚐,然後陛下進食。既然國師不能吃……”


    釋光明道:“殿中監的德行也太薄。”


    “那隻剩下太子了。可惜太子不在長安城,不如讓相王來嚐試一粒?相王不合適的話……小王也可以為陛下嚐藥。”


    我呸!我呸!我呸呸!


    李顯心中連呸了三聲,暗暗琢磨,好麽,朕好不容易把李旦的龍氣給抽出來了。再讓他試藥,那不相當於又把龍氣還迴去了嗎?至於給李隆基吃,那跟給李旦吃什麽區別?我賤不賤啊?


    想到這裏,他緩緩搖頭道:“不必勞煩相王和臨淄王了。朕意已決,就由,就由……”


    李顯往四下裏望去,發現還就是崔耕最合適。


    崔耕現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德行怎麽也夠了。再加上姓崔不姓李,篡位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給他點龍氣也沒什麽。


    想到這裏,他溫言道:“二郎,你來給朕試試這丹藥如何?”


    崔耕堅決搖頭,道:“此藥來曆不明,微臣不願意。”


    李顯不悅,道:“正是因為此藥來曆不明,朕才需要一個試藥之人。要不然,還用得著你?你既是朕的臣子,又是朕的女婿,難道對朕就沒有半點忠心?”


    “話不能這樣說,我……”


    “嗯?”李顯麵色一沉。


    “好吧。”崔耕無奈地躬了躬身子,道:“微臣願意試藥。”


    隨後,他又惡狠狠地對釋光明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若這丹藥有問題,本相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釋光明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崔相吃了這丹藥後,定當百病不侵,富貴綿延。”


    “哼,希望如此。”


    言畢,崔耕取了丹丸放入口中,吞下肚去。


    之後沒有任何異狀發生。


    李顯又在隆慶池畔給文武百官賜宴,乃至欣賞歌舞。


    眼看著天色不早,崔耕安然無恙,李顯道:“看來國師的丹丸,應該是無毒了,朕可以服用。來,取丹丸來!”


    “是。”


    兩粒紅彤彤地丹丸,擺在了李顯的麵前。


    “這丹丸真的管用就好了,朕還沒……”


    他嘴角微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拿。


    李隆基見狀,心中泛起了一陣狂喜。


    崔耕剛才已經吃了毒丸,李顯若是再吃了毒丸……這天下不就是自己了麽?


    可正在這時,忽然間,李顯右手一滯,緊接著白眼珠詭異得往上翻起。


    噗通!


    皇帝頹然倒在椅子上,雙目緊閉,嘴角吐出了絲絲白沫。


    “陛下,陛下!”


    韋後驚叫一身,前去探李顯的鼻息。


    還好,唿吸沒什麽問題。


    宗楚客有宰相風度,先是大聲嗬斥百官遵守秩序,然後才查探李顯的病情,低聲道:“陛下應該是中風了,還請陛下速速迴宮,招醫師診治。”


    “宗相此言有道理。”


    ……


    ……


    整場隆慶池之會,就這樣草草結束。


    崔耕迴去之後,一陣心神不寧。


    在曆史記載中,可沒有發生這樣的事。與此同時,在曆史記載中,唐隆政變的日子可要到了。


    身處長安這個政治大旋窩中,一個應對不慎,就死無葬身之地!


    小心無大錯,為了安全起見,崔耕調動了秘堂、共濟會、北門會的力量,嚴加防備。


    與此同時,將拉達米珠、李裹兒等人,全接入了楚國公府,以免發生了什麽事情,無法分兵,救援不及。


    直到安排完畢,摸了摸自己袖兜中的遺詔,崔耕才略鬆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簾櫳一挑,宋根海走進了屋內,道:“高力士高公公來了,宣召您入宮覲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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